子微微一抖,髮髻上累累的釵環玎玲一響,鼻翼微微張闔,呼吸漸次沉重起來,司徒香香知道母后是怒極了,慌忙奉了一盞冰鎮梅子湯道:“天氣暑熱,太后飲盞梅子湯再與帝姬說話吧。”
決定只洗把臉就出門。原來準備的單薄精緻的紗衣也放在一邊,另外找出一件淡綠色的衫子,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截頸。
假意抬袖飲茶,微微舉眸窺視皇后,但見她一雙與玉白纖手十指尖尖,皆以丹蔻染就通澈的玫瑰色,極鮮豔的一片片紅,如劍荷的花瓣。雙手尾指套的金鑲玉護甲上嵌著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子,微微一動,便如虹彩輝煌劃過。
大霧還未曾散去,黎明時分的天氣,霧氣這樣濃,潮潮的濡溼。我只看得見他,他也只看得見我,再遠,誰又能看見呢?
那雙漂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我,在午後的陽光下幻著琉璃般的色彩,縱然眼神裡滿是怒氣,然而依舊是美麗的。
皎潔的月光像篩子一樣細細密密鋪勻了,灑在每片花瓣的上面,白色的花瓣應此而變得虛無而透明,宛如映入了月的靈魂,與幽藍的夜色凝成了一片。
他頷首,只緩緩揀了一首明快的小曲來吹了送我。曲調是歡悅的,而聽在耳中,卻覺得寂寞非常,裙角拖曳開積於廊上的輕薄塵灰,亦彷彿掃開了一些別的什麼東西。
上官擎天的臉上卻突然起了陣不正常的酡紅,豔豔如晚霞般瞬間浸染上了他本有些蒼白的臉,他突然彎下身,開始咳嗽,越咳越重,越咳越急,直至最後,唇角出現隱隱血絲。
趁著他們在討論走左邊還是右邊時,仔細地打量周圍。慢慢往上看去,只見頭頂上是一段斷龍石,只要一觸動機關,石頭放下,恐怕被關在裡面的人就沒有法子脫身了。
斜坐在窗下繡一個香囊,身上穿一身淺紫色串珠彈花暗紋的錦服,因是暗紋,遠看只如淺紫一色配以月白底色繡星星點點鵝黃迎春小花朵的的百褶長裙。
怔了一怔,我近前兩步,仔細看去,那少年紫羅袍白玉冠翠佩革帶,眉目清朗秀氣,笑起來喜歡眯起細長的眼,象只貓,可愛的,溫善的,純良的幼貓。
日光隔著細密的竹簾一道道篩進來,明明暗暗的光線落在母后髮髻中央的碧玉鳳翅步搖上,映出幾色近乎通透的潤澤,反照到鬢角拇指大的珍珠上,晃得人眼暈。
他似乎極不滿足於這淺顯的調教,柔軟的舌尖滑開了她的花朵般的蓓蕾之唇,彷彿為了探入更多,他的手從她的頰旁掠過,溫柔地捧住了她的臉龐。
西窗下依舊一對紅燭高燒,燦如星光。用的是特製紫銅雕青鸞翔飛雲的燭臺,燭火點的久了,那冰冷的銅器上積滿了珊瑚垂累的燭淚,紅得觸目。窗外一絲風聲也無,天地的靜默間,唯聽見有雪化時漱漱滴落的聲音,輕而生脆。
他的眼神柔媚如絲,似笑非笑,亦夢亦幻的表情讓暗香忍不住嚶嚀了一聲,他再度低下了頭,舌尖在她的唇齒間靈活地遊移,給了她一個更深的吻。
為著怕顏色太素淨,遂搭了一條玫瑰紫妝緞狐肷褶子大氅在肩上作陪襯,淡淡施了胭脂,頭上只插一支紫玉鑲明珠的流蘇簪子,家常的隨意打扮,也有一點待客的莊重,雅緻卻絲毫不張揚……
夜色裡他的白髮銀亮如一輪新月,冷玉似的剛硬挺秀容顏淡淡生光,烈酒也未能為他的蒼白著色,他依舊冷漠得如同一尊玉石。
我承認,這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嫁衣,雖不如朧月姐姐那般繁華錦繡,珠光寶氣,卻更多了含蓄內斂,溫文爾雅,像極了一個江南煙雨裡如丁香花一般的含羞少女。
呆呆看著地下,那裡,到處是紫黑色的鮮血,血跡直延伸到榻上,一條秋香色的絲絛的下端軟軟垂落,浸在了血裡,順著那條絲絛,我看見孃的腰,同色的腰帶已碎裂,而娘,她衣襟散亂,長髮垂落,遍身鮮血,她的臉色,那午後便令我心驚的霜白之色,已經成了一片死白,嘴唇卻是烏紫的,艱難的張著,齒縫裡依舊汩汩流著鮮血。
殿前兩株西府海棠開得遮天匝地,花豐葉茂,柔枝綽約,嫣紅花朵英英如胭脂,縷縷香氣由殿外緩緩溢進,充盈內室,清幽香氣甜美甘馥如樽樽美酒清泉,令人直欲醉去。
這間石室同之前地上鋪滿水藍琉璃、牆上鑲著夜明珠的那間相比,簡直可以說得上是簡陋了。裡面的擺設齊全,湘妃竹製桌椅,青花瓷茶具,白陶花瓶,七絃古琴,所能想到的一樣都不缺。棋盤擺在桌上,黑白子爭雄,正下到一半。
白墨臨的唇不知何時貼了過來,緘住了她粉紅色的嘴唇,輕柔地彷彿羽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