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池府中廂房有限,池枯海結交甚廣,朋友甚眾,自然留宿的客人也不少,崔玉澈只得與李清幽同住一屋。
“你真不吃?”李清幽問道。
“不吃,我等著池風找我去看劍。”崔玉澈面對著一桌好酒好菜,卻胃口全無。
李清幽見他確是無動於衷,便試探著掰了個油汪汪的雞腿整個放進嘴裡,輕輕那麼一嗦,那軟嫩的皮肉便滑入口中,都不消得用牙咬,舌尖一抿,口中那雞腿便散作一絲絲的嫩肉,一口嗦完只剩了根雞骨頭。
李清幽抬眼見得崔玉澈還是沒動筷子,便放心大膽地狼吞虎嚥起來:一手託著只整雞,一手去抓盤中腰花爆肚、蓴菜肉羹,面前擺一盆米飯,咬兩口烤雞吃兩口菜,一臉扎進飯盆裡,上下兩排牙吭哧吭哧刨飯,等手中東西吃淨了,端起一盆羊肉羹湯呼嚕呼嚕灌下,又捉了只整鴨在手裡,一口下去肥油橫淌,又把臉埋入飯盆吭哧吭哧地刨。
崔玉澈怒道:“你是故意這麼吃的!”
“怎麼,我怎樣吃東西你也要管?”李清幽手背一抹嘴邊肥油,將燒鴨撕吧撕吧放下,盛了幾節素面在碗裡,將撕成一片片的鴨皮鴨肉全扒進碗裡,又“呼哧呼哧”地嗦起面來,將鴨肉拌著麵條也吃淨了,伸手又拿了塊烙大餅,捲上涼牛肉、菜葉,三下五除二解決一餅,再撈一餅。
崔玉澈大怒,劈手奪過他手中大餅,捲上牛肉狠狠嚼起來。
二人酒足飯飽後,崔玉澈喚門外侍兒不斷打水來,將沾滿油漬的雙手洗了一遍又一遍,洗到雙手發紅才作罷。
崔玉澈實在不敢苟同李清幽的某些觀點,不過有一點他認為李清幽說得不錯:一味等待的確不如先吃飯來得快。稀里嘩啦一頓飯下肚,他體內緊繃著的弦也鬆了下來,一時竟然有些睏倦。
正在這時,池風在門外輕叩,“崔公子,你在麼?”崔玉澈應聲而動,起身開門,與池風一道走遠。
——
“池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崔玉澈見了劍,挑眉冷笑道。
“這難道不是崔公子那日見的、我結親時佩的那柄劍麼?”池風反問道。
那柄劍是樺木白玉柄、鯊皮魚紋鞘的九星寶劍,劍鞘上九粒金銀纏絲鈕,鈕中皆嵌清明血玉,華麗非常,價值不菲。
但並不是他要看的那一柄。
“姓池的,你耍我?”崔玉澈怒由心起,兩手握拳,字字從齒縫中透出。
“崔公子,你這又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大明白?”池風問道。
“你把滄浪藏在哪裡?”崔玉澈幾乎怒不可遏,殘存的理智艱難抑制著他將眼前這人撕成碎塊的衝動,“告訴我,任天階人在何處?否則休怪我崔某人不講情面。”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池風見他氣血上湧,一時也不敢惹怒他,不想他這一番話,反倒更加火上澆油。
崔玉澈真氣凝在胸中,貫湧至右拳,緊握之下竟發出駭人的爆響。
“我最後再問一遍,任天階,人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