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未把少年所言放在心上,只當是孩童間鬥氣說的氣話。幾年後,江南的某個村莊一夜之間化為烏有,一整個村子的人被悉數屠戮,據傳就是蕭幾輝的手筆。
儘管蕭幾輝喜怒無常、殘暴可怖,可他還是擁有了一大票馬隊,畢竟一夜成名、權錢兩收的誘惑,放眼整個江湖,也鮮有人能抵禦。
這幾年,他在西北一帶混得風生水起,不知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他年輕,你也許不太認得——此人幾年前從雲水山莊出走,混跡漠關以北一帶,做了馬幫頭領,手段殘忍,殺人無算,誰肯出錢便為誰做事。”柳析說道。
“這不是女娃你麼?”老齊低聲說。
柳析惡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
馬車外,老者與壯漢對峙著,帶著冰碴的冷風就這麼颳著兩人鬚眉,颳得發白。
“讓她滾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蕭幾輝居高臨下,傲慢地對老齊說道,“否則你的頭會掛在馬屁股上。”他自命縱橫江湖近十年,叱吒風雲亦有八年,怎會把一個老頭子放在眼裡。
“你與那位骨仙,有什麼仇怨?”老齊問道。
“我說了,讓她出來,可饒你一命。”
“老頭子我這個年紀了,活不活的倒沒所謂,就是見不得不公義的事——你若是與骨仙無仇無怨,請你讓開。”老齊滿不在乎地說道。
“我看你的確是不想活了。”蕭幾輝冷笑,瞬時鞭轡駕馬,直衝齊喑門面,一把金刀不知何時已然握在手中,馬前腿高揚,手握金刀下劈!
老齊不遑多讓,掐準了時機一掌托住馬肚子,幾乎沒有使什麼力,隨手一下便掀翻了這匹鐵馬,一瞬間人仰馬翻。
“誰教你這樣出刀?”老齊搖著頭,失望地嘆氣道,“破綻百出,這樣的刀法也能在江湖上立足嗎?”
蕭幾輝方才確是有幾分輕敵,未曾想到面前這個平平無奇的老頭竟然有這般力量,須臾之間便將他這一招人馬合一的起手式拆得支離破碎。
蕭幾輝“嘖”了一聲,心道雖說你這老頭子氣力大些,但拆得我的招不過是運氣罷了。“老不死的東西,嘴上功夫倒不弱。”蕭幾輝原本沒將他放在眼裡,聽到他嘲諷自己的刀法,怒由心起。但蕭幾輝畢竟不是傻子,由此也看出來這老頭對刀確實有幾分研究,並非只逞一時口舌之快。
蕭幾輝接下來的幾次進攻便穩重了許多,金刀舞過,風雪隨之疾掠過,可手中的金刀卻始終沾不著他一根汗毛。
幾十招拆過,蕭幾輝早已沒了之前的銳氣,愈出招愈發感覺不大對勁——為什麼自己的金刀,每每要挨著他,卻又被他以一種幾乎不可能的方式躲了過去?一招一式,彷彿全在他意料之中、全被他拆解得稀碎!他究竟是什麼人!?
此刻他的心中早已沒了先前的傲氣,只有恐懼悄然盤踞。
“你、你到底是何方神聖?”蕭幾輝的金刀顫抖著掉落在地,“你一早就可以殺了我……”
“我姓齊。”老齊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真的放任骨仙同你交手,馬蹄還沒落地時,你的頭已經落地。”
能讓蕭幾輝驚慌的人不多,眼前這個必定是其中之一。
二十年前空群馬場的開拓者之一、北境七侯之一齊浮雲的父親齊喑,據傳北派諸家刀法其半出自他手。
北境流傳一句話——過得千鬼百斬,還有萬馬齊喑,說的就是董長風與齊喑。
蕭幾輝冷汗出了一背,兩腿一軟,不由自主地跪下來。
“謝老前輩不殺之恩!”
齊喑並未理會他,兀自跨上馬背,一手抓兩條韁繩,順勢一抖,“駕!”
“老齊,你的善心會害了你。”一直沉默著的柳析忽然說道。
“可惜了那匹好馬。”齊喑顧左右而言他。
“此人並非善類,你放了他,日後他必要找你的麻煩。”柳析說道。
“那是我的事。”齊喑說道,“行走江湖,不就是這樣麼?”
柳析又陷入了沉默。
李清幽激動半晌,話也說不出半句,眼睛瞪得奇大,低聲道:“師姐,你面子可真大,竟然能叫齊老前輩替你趕車……”
柳析倒是面無波瀾,只道:“這和麵子沒什麼關係,是他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