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圖圖看著李泰然一瘸一拐的走路姿態,略微悲傷感慨:“劍堡說不允許神劍踏足東旗大陸,又主張滅邪盾的復甦和現世,未來應該要怎樣,我想那些人肯定比我想得要光明,只是想不到會變成了這樣。”
她又莞爾一笑:“只不過,如果你們能留在天下大陸就好了,雖然知道你們都有其他目標,但我還是會覺得如果……嗯……祝你們一路順風吧。”
李圖圖閉上眼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李泰然沒有說話,心中只有平淡的哀傷,那梧桐葉,楚霸王若能活下來,是否身後的少女便不會感到孤單?現在的他眼前若是退卻,那來到東旗大陸的目的便成了拙劣無謀的勇敢,李圖圖的命運中可能並不需要他,她太頑強,並兇悍到足以保護自己,可脆弱的阿水呢?他要如何去跟湖邊那個漁夫交代?
來到樹林深處一個廢棄木亭,一人著黑色殘破衰衣站在一撮小竹旁,看著兩人到來。
李泰然坐在遠處等待他們的談話。
“柳青師傅。”李圖圖低頭誠懇道。
“不必這樣稱呼我,我並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人,你說要返回家鄉整頓,我也沒有意見,只是我還有一些話要說。”
斗笠下的面容不常變化,雲淡風輕中還有一片溫和的陰霾。
“你要記住,我把地劍之副劍交給你的唯一理由,是因為你是戰士,當你不再是戰士時,不必我出手,這把副劍上牽涉的故事就足以把你害死。”
“我記住了,柳青師傅。”帆布下散亂的劉海中,那雙獸眼並不畏懼。
兩人心知肚明,戰士得到了這種力量,是絕不會放手的。
“並且,你決不能隱藏,埋沒這股力量。我不會教你去分辨人性,但你只要知道,力量唯一的作用就是殺人,如若你不去殺人,便是犯罪,你所容忍的罪惡最終會殺死比你想拯救的更多的人。”
李圖圖迷茫地皺眉:“我不明白,如果有選擇,我不想殺死我的同胞,和他們一樣,我心中也有善和惡,我的惡難道就不是罪惡嗎。”
“但你是戰士。”
斗笠下那張落魄滿是鬍渣的臉嚴肅吞吐:“一切的前提是你是戰士!還有……我不認為善和惡可以詮釋人性,非要說的話,我心中的人性只有短視、偏執、仇恨。”
“但這些人性並不低劣,那是人的本質,你沒必要說你的感受,你只要明白,神之所以是神,不僅僅是因為超越了人性,但僅是這樣,就會讓人無法接受。”
說完,他無奈搖頭一笑,他知道李圖圖現在根本無法想清楚這些事。而李圖圖也只能低頭苦澀地記憶下來。
“我再最後教你一件事吧,人世不需要深究什麼是人,如何才能做好一個人,人世真正需要明白的,是什麼東西才配稱之為神,真正的神不需人去崇拜,當虛偽的神出現,便如你手中殺過的那些人一樣,一文不值。”
獸眼略微低迷,卻也勉強笑著說:“嗯……柳青師傅,我雖然不太理解,但你一定是為了這個世界才會有這樣的想法,我會記住你的話的。”
再看一眼沾滿鮮血的天真幼稚的臉龐,宅宇轉身離去,他不必再說更多,哪怕有更深的含義,所謂幽邃滲人,只得在心中漆黑地慢慢發酵。
“歷史如長河,重重彎中輪迴轉,天道無正義,人心往復劫萬古。”
什麼豪邁、悲壯,抱負,都不過是殘忍與可悲,死亡與戲弄,若世間的暴力能夠如呼吸空氣那樣自然地消亡,這些東西本就不會出現,人也可以僅由耕種而無憂無慮地生存下去。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說服叢生分出七劍,但我要感謝你,讓我又一次恨不得撕碎所有人。”
他獨自呢喃,黯然神傷,要終止這無盡萬悔,豺不噬骨的地獄,宛如黑月迸裂的瞳孔只愈發駭人,預示著他再一次,也必將要尋求那終極的暴力。
“是時候了。”他對身後默默跟隨著的李泰然說,從懷中取出一個包裹。
“拿好這些東西,裡面有滅邪盾的符文之法,若你能學習一點,也能在迷大陸有所作為。”
李泰然衷心地緊緊抱住包裹,看著眼前身負四挺神劍之人取出天地二劍,雙劍交錯,迸發神秘劍音,在他目光中劃出一道無比震撼的劍光。
【天-地-寸-間】
劍鋒在虛空中劃出裂隙,擴張的同時緩緩嘶吼出劍音,那虛幻粒子之後,通往遙遠的另一個地域。
宅宇站在一旁,表情埋藏在斗笠的陰影中,其實是陷入了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