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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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皇帝輟朝多日。

&esp;&esp;連夜的陰雨叫人心煩。玄元殿外禁軍圍得水洩不通,廊下站了一群近侍黃門。反而殿裡空空如也。

&esp;&esp;常和被逐出宮後,皇帝把所有近侍都趕出殿,不允許任何人侍奉在側,飲食則由他特意點名的幾個黃門查驗過,才能傳到殿門前。段勝等人等候在殿門外,不得見天顏,又怕皇帝遷怒,只好去太后處彙報此事。

&esp;&esp;太后聽了只是冷哂一聲:“他這是嫌哀家監視他呢!”絲毫沒有理會,對外仍稱皇帝生病。

&esp;&esp;突然有一日,太后派人來傳召皇帝。先令一隊禁軍士兵彷彿押送犯人一樣,用皇帝微行時坐的車轎將皇帝送到刑場邊。再有一個太后派的黃門為皇帝掀起一角轎簾,說:“太后讓臣請陛下觀刑。”

&esp;&esp;李霽眼睜睜看著刑場上執行腰斬,鮮血噴薄而出,染紅了血色的夕陽。他認出那人,正是當日替他提出大赦的侍中,面色霎時變得陰沉。

&esp;&esp;待禁軍又將他送到錦章殿,下了車,段勝見到皇帝僅著常服,神情大異平常,心裡一驚。慌忙提醒道:“陛下,等會兒見了太后,服一服軟,說不定就放陛下出來了。太后娘娘還是很愛重陛下的。”

&esp;&esp;皇帝已經眉頭緊蹙,面色慘白,卻還嘲弄地一笑:“伊尹放太甲,居桐宮叄年,朕急什麼?”

&esp;&esp;和冰冷寂靜、氛圍緊張的玄元殿相比,錦章殿內風和氣寧,甚至連太后都看起來那麼一絲不亂,端坐在案前,帶著勝利的微笑。

&esp;&esp;皇帝放下了母子之情,以一種看政敵的眼光審視這個對手。從後宮帷帳後的嬪御,一步步走到帝國的臺前,這個女人對朝局的控制力,註定不能以常道勝之。

&esp;&esp;他終於伏拜:“母后安好。”

&esp;&esp;太后帶著一絲氣定神閒的笑意:“哀家有什麼不好呢。剛剛處死了離間你我母子的人,也讓朝廷百官看看,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她停了一下,半帶愁容,”只不過,想到蠱惑皇帝亂國的兩個逆賊,這麼輕飄飄的死了,哀家就深感對不起先帝的託付!來人,將那兩個匣子呈上來。”

&esp;&esp;宮人顫抖著呈上兩隻通體烏黑的漆盒,漆面深沉暗啞,映著殿中燭火閃著幽幽的冷光,彷彿在表面遊走的鬼影。朱漆雲紋像鬼魅伸出的利爪,纏繞扭曲掙扎,彷彿其間有一雙冷眼窺伺著周圍。匣口的素絲絛上凝著暗紅的汙漬。

&esp;&esp;“開啟,給皇帝瞧瞧。”

&esp;&esp;一瞬間,李霽突然意識到了那是什麼。他低著頭,呼吸急促,胸口起伏,背脊緊繃,渾身都是冷汗。

&esp;&esp;自小接受的禮儀倫理,師之所存、母慈子孝、兄友弟悌,在這一瞬間碾作齏粉。

&esp;&esp;“皇帝,你怎麼不抬頭?見見你的老師。”太后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含著輕蔑的笑意。

&esp;&esp;人死如燈滅,他可以騙自己。可是太后話音落下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心裡有一道憤怒的咆哮,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亮,說:

&esp;&esp;是你害死了他們!因為你魯莽、幼稚、衝動,你自以為全天下都要聽從你,讓他們盲目地遭受了滅頂之災!

&esp;&esp;皇帝頭一回感覺到深深的無助。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將脊背挺直,抬眼,眸光微微顫抖移向那雙漆匣。

&esp;&esp;終其一生,李霽始終不承認,自己看到的是鮮血淋漓的人頭。相反,他堅信,在那一幕裡,他只看到了一片猩紅色,匣中鮮紅的綢緞,帶著詭異撲鼻的香料氣味,在他的視野中蔓延、生長,覆蓋住整個天地,有如叄足的金烏飛過,身後升起巨大沉重的紅日。

&esp;&esp;他周圍的所有東西,忽然都變得混沌。空氣中瀰漫的香氣宛若毒霧,凝滯了他的呼吸,讓他的視線逐漸模糊。那一刻,所有的感知都變得虛無,他彷彿只能聽到他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

&esp;&esp;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站起身來,又是在好像完全看不清周圍的情況下,行至廊下。在一片混亂朦朧的雨聲中,他竟然感覺到有幾個人跪在他腳邊拼命地磕頭:“多謝陛下、太后開恩,父親說錯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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