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紗簾緩慢迴歸原位,殿內的燭光盡數亮了起來。
老衛王怔怔看著衛冕的靈位:“當初是父王不對,沒有聽你的話,一意孤行讓呂清出兵作戰,最後害死了你,害死了呂清,害死了二十幾萬將士。”
衛冕靈位前的燭火跳動了兩下,發出兩聲火燭爆裂的聲音,似乎在回應老衛王。
陸宏來的時候,就看見老衛王拿了塊手帕,在小心地擦拭靈位。
陸宏走進殿來,行了個禮:“君上。”
老衛王沒回頭,他認真地看著手上的靈位,他老了,動作緩慢,卻格外輕柔小心:“你跟那趙靈,是怎麼談的?”
陸宏:“……”
“你不必瞞孤,”老衛王擦拭完一塊靈牌,小心地放回原位,又重新拿起另外一塊擦拭:“直說就是。”
陸宏聞言,料想老衛王已經什麼都明白了,於是只得道:“他承諾,絕對不會枉殺一個百姓。”
老衛王語氣淡淡的,不辨喜怒:“就只是這樣?”
老衛王那語氣冷淡淡的,陸宏卻感受到了難以抗拒的,獨屬於君王的威壓。
他的君威不似趙寧那般鋒芒畢露,帶著一股凜冽的殺伐之氣。
卻有異曲同工之妙,仿若一座無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頭頂,讓人既逃脫不了又無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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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宏手心冒汗,他不由自主覷了一眼老衛王德背影:“是……”
老衛王手上一頓,然而他卻沒有回頭,良久,他復又擦拭起來:“照你看,這趙靈的話幾分真幾分假?”
“臣認為,他說的或許不是假話,”陸宏一邊說,一邊揣摩老衛王的用意:“他或許是真的想保全城內百姓,否則,他不會兩月來圍而不攻。”
這一次衛王沉默了很久,他一言不發,默默地擦拭著祖宗牌位,他用了一個半時辰,小心地把所有祖宗牌位全部擦拭乾淨。
最後,他走到衛冕靈位前,拿起衛冕的靈位。
此時夕陽西照,越過殿門,斜斜落進了殿裡,大半個殿內都罩在了光裡,衛冕的靈位也被罩在了光裡。
“那麼……”老衛王小心地摩挲著靈牌兒子的名字:“開城門吧。”
“君上……”陸宏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老衛王。
老衛王抱著兒子的靈位面朝陸宏,他半邊身子落在光裡,半邊身子遺留在陰影裡。
老衛王抬眸,將視線從靈牌上移到陸宏臉上:“我說,開城門。”
陸宏:“……”
“是,我去與趙靈談判。”片刻後,陸宏行了個禮,後退幾步,轉身出殿。
“弘搏。”老衛王叫住陸宏,陸宏駐足,轉身,垂首恭敬道:“君上。”
“衛國走到今天,是天命所歸,我不怨任何人,也沒什麼要求……”
老衛王頭也不抬撫摸著衛冕的靈牌:“我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衛國百姓能有一條活路,不要重蹈三十幾年前的覆轍。”
陸宏眼眶發熱,半晌不言,老衛王摩挲著衛冕的靈牌:“你告訴趙靈,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
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一昧的殺戮,以暴制暴的行為只會引起更為猛烈的反彈,哪怕上位者的手腕再強,軍隊再厲害,也終究會有被反噬的那天。
他若是不想日後被反噬,就讓他三思而後行。”
陸宏:“……是。”
老衛王:“走吧。”
陸宏再次行了一禮走了,老衛王留戀地看著衛冕的靈牌良久,他輕輕把衛冕的靈牌放回了原位。
餘暉染紅了天際,暮色暗淡,殘陽如血。
他站在殿內,抬眸與夕陽對視,整個人被籠罩在光裡,被那即將消失的光刺激得睜不開眼。
老衛王伸手拿起衛冕靈位前的燭臺,走到紗簾邊,點燃了紗簾。
火焰瞬間點燃紗簾,繼而快速燃燒蔓延,他步履蹣跚,走到另一邊引燃了紗簾,整個宗廟瞬間燃起騰騰烈火。
來自宗廟的火焰沖天而起,於這暮色之中,貢獻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光。宗廟濃煙滾滾,全城的百姓似有所覺,紛紛出門,不約而同地看向宗廟方向。
城門外,啟軍也發現了沖天而起的濃煙,紛紛抬頭看向天際。
趙寧似乎感覺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