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在慕無離眼中,他與天下,孰輕孰重?他與所謂公義,孰輕孰重?
姚錚不敢問出這個問題,他心中知道答案。
既然慕無離從一開始便打算將他作為並肩作戰的同伴,將他放在身邊,言傳身教,悉心培養,只為助他完成他收復北境二十城的夙願。
那些謀劃,那些因果,都是從前種下。
而如今,這把刀,揮向敵人的利刃,悄悄長了心,愛上了執刀的人。
慕無離對他的期望在他們心意相交之後,可有改變?
還是說,自打慕無離吻住他的那一刻起,已經做好了與他並肩作戰、同生共死,哪怕有可能一起戰死疆場的準備?
見姚錚沉思許久始終沉默不語,陳老王爺以為他一時聽聞自己有可能面對如此重大的期望,心生憂慮,便安撫他道:“你不必惶恐,離兒排兵佈陣向來運籌帷幄,不會讓你一無所知地面對那沒疆大將。即便有危機,以他的性格,只怕他也會擋在你身前。”
姚錚搖了搖頭:“王爺,若真等到出征那一日,姚錚會同殿下並肩作戰,竭盡所能助他收回二十城,不論面臨何種境地。”
陳老王爺看著他,滿意地笑笑。
姚錚又問道:“王爺,既然殿下心繫北境二十城,為何不眼下便向聖上請求出兵北上?是遇到了何種難處?”
陳老王爺似有疑惑:“離兒這樣在意你,重視你,竟沒有把眼下局勢告知於你嗎?”
姚錚低下頭,略感慚愧道:興許是我還幫不上殿下的忙。姚錚只知道,如今陛下似乎對殿下頗為不喜,但收復二十城此等大事 ,於國於民皆是好事,陛下為何阻攔?“”
陳老王爺拿起熱茶,泯了一口,娓娓道來:“本王雖遠離朝堂不問世事,對京中顯而易見的局勢卻是知道一些。首先就是離兒的母家——薛家如今過於顯赫,朝中百官過半數都以薛家馬首是瞻,此外,薛家掌管京郊的京城監軍司。而宮內,以傅家為首,統領禁軍,深得陛下信重;宮外,以晉璉為首,統領城防營。晉家......世代駐守北境,實際上,在晉將軍年幼時晉家與當今陛下做了妥協,陛下以晉將軍長大後要掌管城衛營為條件,強留了晉將軍在京城內長大,實則為質。換得晉家繼續忠心耿耿駐守北境二十餘年。不過,當今陛下沒有想到,晉將軍自小追隨離兒,二人出生入死,感情甚篤,如今朝中無人不知,晉將軍是離兒的人,只不過是表面上服從朝廷任命,甚至城衛營許多事,晉將軍都會先詢問離兒的意見。”
姚錚沉思,“所以,如今京城兵權,呈三足鼎立的局面,宮內為傅家,宮外為殿下,而京郊,為薛相國的監軍司。”
陳老王爺微微點頭:“不錯。但離兒自小受大學士教導,品行習性,都可為皇室中人表率,本王也看著他長大,他自是不會與薛家合謀,做出叛亂篡權之事,只是,自打他收復北境六城後,民間百姓稱頌愛戴,離兒風光無兩,又加上賑災擅自調兵,於當今聖上來說,離兒頻頻越權,先斬後奏,聖上不得不忌憚於他,甚至在朝中扶植三皇子慕無戚與他制衡。”
姚錚眉頭緊蹙。只見陳老王爺繼續說:“出征二十城一事,僅憑藉北境幾十萬駐軍自然不夠,那是異常艱苦的鏖戰,幾年過去沒疆也定然兵力更勝從前。而眼下,離兒若想出徵二十城,陛下與薛家,必然不會答應離兒既手握京城大部分兵權......又能聯合晉家在北境的駐軍。”
姚錚大悟:“姚錚明白了,殿下若想出徵北境,必須先收攏京城兵權,便於調配。但有聖上與薛家在前阻撓,故而殿下只能從長計議,可是,那為何殿下不假意與薛家相和,拿到京城監軍司的調配之權呢?”
陳老王爺笑了笑:“小錚你啊,還是年紀太小。薛忠那個老傢伙哪是離兒虛與委蛇一番就能將監軍司交出來的,那可是他的心頭肉啊,只怕比起離兒這個親外孫還親了不少,他到還想反過來擺佈離兒 對抗當今聖上,只不過,離兒畢竟是姓慕而不是姓薛。”
姚錚慚愧一笑:“是姚錚想得簡單了。”
陳老王爺無所謂地擺擺手,“他不告訴你這些,興許也是不願你分心。”
姚錚抿唇:“多謝王爺告訴姚錚這些,知道了這些事,姚錚才能更好地為殿下分憂。”
陳老王爺笑而不語,伸手去逗弄那名貴鳥兒。片刻後,提醒他:“你如今刀法已然小成,可換上你那寶貝雙月彎刀了。”
姚錚遂笑逐顏開,道:“姚錚明白,這些時日,多謝王爺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