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錚練完飛刀,痛快地洗了個澡,便拿著白天練的字去找慕無離。
慕無離今日竟不在房中,而是在庭院中對月撫琴,琴聲泠然,松沉曠遠。月下,慕無離身著銀邊白衣,銀簪束髮,素雅高貴,恍若真神。
姚錚不忍打擾,見他停下來,方才走過去,這次姚錚沒有向他行禮。越是走近,姚錚越能嗅到他身上木香,清新不膩,恍若身在深林中。又似檀木,又似松木,清新過後卻是沉穩而溫暖,嗅得姚錚心裡癢。初秋入了夜天轉涼,姚錚衣衫單薄,聞到這氣味忍不住一個勁往慕無離身旁湊。
“喜歡這氣味?”慕無離看著姚錚不經意的親近,越發的覺得姚錚孩子氣。
庭院的長凳很是寬敞,姚錚點點頭,坐在他身旁,低頭看著那琴絃。聽慕無離在身邊緩緩說,“是吾房內的薰香,由雪松木,檀木與麝香調製而成。若是喜歡,吾命人送一些到你房裡。”
姚錚搖搖頭,“姚錚無緣無故,不能受殿下的賞賜。”
慕無離笑著摸他的頭,不覺撫上他的發,又放下,“只是尋常之物,算不得賞賜。”
慕無離再一次透過月色,看著姚錚的臉,月色襯得他的臉頰更加白皙。稚氣未脫的臉上,一雙柳葉眼瑩瑩泛光,鼻骨窄細挺直,大小適中的唇泛著淡淡的緋紅,雌雄莫辨的五官只有那上挑的眉尾透出幾分男兒的英氣。
再往下是那細長的脖頸,延伸到未完全被領口遮掩的鎖骨,被月的孤光照得又透又白,彷彿鍍了光。
慕無離忽然很想將這副纖細單薄的身軀擁進懷裡。
見慕無離直直看著他,也不說話,姚錚忍不住嘀咕,“殿下還沒看姚錚今日習的字呢......”
慕無離聽到少年不滿地抱怨,拋開心中的旖念,溫柔地安撫他,“你這半月以來進步很大,字相較之前已經好很多了,吾自是對你放心。”
姚錚聽到此話,終於滿意一笑,放下心來,“殿下今日怎麼撫琴了?之前在淮北從未聽過殿下撫琴,不知殿下原來還會這個。”
慕無離大掌覆上那弦,“皇族子弟,樂乃六藝之一,自是要學的,禮、樂、射、御、書、數,缺一不可。淮北之時,地動幾乎使得全城大喪,吾如何能有心情奏樂笙歌?”
姚錚看著他,眼中似有波光漣漣,“殿下既為太子,一定十分勤學刻苦吧。”
慕無離卻搖頭否認,“眾生皆苦。吾一身本事,一身富貴榮華皆來自於皇家,這些事情自是要習慣的。”
見姚錚忽然低頭不言,問他,“小錚可想學琴?若想學,吾也可以教你,只是日日練習指法,會十分辛苦。”
姚錚抬起頭,卻沒有直視他,眼神停留在慕無離的胸膛,“謝殿下好意,姚錚心中明白殿下已待我極好,雖然姚錚不怕苦,也不怕累。可是,姚錚認為,音律是殿下這般貴族之人的特權,普通平民百姓,只能在那勞動種莊稼時哼曲子 。”
慕無離微微蹙眉,又聽姚錚繼續說,“對於姚錚來說,不去觸碰那些不符合身份之物,不去接觸那些不符合身份之事,心中才能安然度日。”又抬起泛光的眼眸,看著慕無離的琥珀一般眼睛,視線相接,“殿下,有些東西,於我如同雲中月。得到那月一瞬的光亮已經能令我心中溫暖,夜夜好夢。但,我又如何敢痴心妄想,去摘那雲中月呢?”
說完,移開了目光,沒有再看慕無離蹙起的眉和若有所思的神情。起身拱手嚮慕無離虛行一禮,“殿下好夢,姚錚告退。”
接著,飛奔離開。姚錚心怦怦跳,他說那話時沒有顧慮慕無離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傷心,很自然地就說出來了。但不知為何,話說完了,他不自覺只想逃走。覺得心口很悶,甚至有些難過。
翌日,林霜絳已經如約在太子府門口等著他了,甚至是乘坐自家的馬車前來,見到姚錚今日是一襲寬袖黑衣,衣襟上繡了些祥雲。霧黑的髮絲半披在腦後,用黑色履帶縛住。比起從前的簡單裝束,今日讓人眼前一亮,更顯出筆直的雙腿與細窄的腰身來。與身著名貴綢緞白袍的林霜絳站在一起,倒像是兩個家世相仿的公子哥。
林霜絳拉著他上馬車,驚奇的發現對方身上竟然有薰香的味道,拽著對方衣袖忍不住湊近了嗅,“小錚,你今天好香啊!也太給我面子了吧。”
姚錚哭笑不得,拍開他胡鬧的手。“是殿下,我昨夜見著殿下身上的薰香好聞,就差人送了一些給我,殿下當哄孩子呢。”
林霜絳神色古怪,“殿下親身用的也能送你?那香什麼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