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無錚又叮囑了幾句,才讓晉璉退下,又開始埋頭案前批改奏章,踏雪軟綿綿地纏在他的腳邊,許是慕無錚出征在外時日太久,踏雪想他想得緊,時不時用腦袋蹭蹭他的腿,喉嚨裡發出輕柔的 “嗚嗚” 聲。
慕無錚偶爾擱筆,伸手輕輕撓撓踏雪的下巴,它便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嚨裡的呼嚕聲愈發響亮,性子也愈發纏人,緊緊挨著慕無錚,半步也不肯離開。
姚冬易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入宮來探望慕無錚。
每當慕無錚批閱完如山的奏章,她便在旁陪著慕無錚,閒話些宮外瑣碎,為他解解乏悶。
這一日,姚冬易正說著話,嘴角一彎,笑著問道:“陛下,您上次同臣說起,曾與宸王殿下在廢帝的榻下不期而遇,還一同聽那廢帝牆角…… 也不知陛下今日又有什麼趣事要講與臣聽?”
慕無錚臉上頓時浮現出疑惑之色,目光中滿是不解,反問道:“朕與宸王?躲在榻下聽廢帝說話?這是何時的事?朕為何毫無印象。”
姚冬易聞言,猛地一怔,心中泛起難以言喻的不安。
恰在此時,慕無錚的眼神陡然變得迷離恍惚,一陣強烈的眩暈感猛然襲來,他只覺天旋地轉,緊接著,他雙手緊緊抱住頭,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大聲叫嚷,彷彿被什麼極為可怖的東西死死糾纏,“走!”
“都給朕走開啊!”
慌亂間,慕無錚手臂一揮,“嘩啦” 一聲,將案几上的茶杯、奏章全都掃落在地。
一直乖巧待在一旁的踏雪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和主人的異常舉動嚇得大竄,原本柔順的毛髮頓時根根直立,耳朵緊緊貼在腦袋上,圓溜溜的眼睛瞪得極大,滿是驚恐與不安。
“喵嗚!!” ,它迅速躥到角落裡,整個身子縮成一團,小心翼翼地看向發狂的慕無錚。
剎那間,宮殿內亂作一團,水芙、水蓉和一干侍從們紛紛圍攏過來,嚇得驚慌失措,垂手呆立原地。
姚冬易亦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面色慘白,“陛下……”
好不容易等慕無錚安靜下來,他已疲憊不堪,癱倒在榻上。
自那之後,恍惚之症時常毫無徵兆地發作,每每發作必令慕無錚頭暈目眩,視物不清,甚至常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次日上朝,大臣們在殿下奏報諸事,慕無錚卻只能強撐精神去聽,眼前景象時明時暗,模糊難辨。
好不容易熬到退朝,他已疲憊至極,癱坐在龍椅之上,大口喘息。
太醫院中,太醫們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林霜絳如今身為殿閣修撰,本應在朝堂上為社稷出謀劃策,如今卻因慕無錚的病情,在殿閣與太醫署之間來回奔波。
姚冬易日日守在慕無錚身旁,輕聲與他回憶馬車上的過往,試圖喚起他的記憶,然而一切皆是徒勞。
慕無錚忘得比想象中更快,剛剛還在嘴邊的話語,轉瞬便消失不見。
日子一天天過去,慕無錚的症狀發作愈發頻繁,失憶之症也愈發嚴重。
林霜絳聯合太醫院所有太醫,多次仔細診斷後,終於確定這是由內傷與鬱症引發的癔症,此時必須施針用藥,且慕無錚需停止上朝,靜心調養。
這一日,天氣陰沉得厲害,積雲壓在皇城上空。
陳老王爺領著陳王世子慕鳳玄,入殿來探望慕無錚。
甫一踏入宮殿,陳老王爺緩步到慕無錚的臥榻跟前,微微彎下身子,語氣溫和道:“陛下,臣帶著鳳玄來看望您了。陛下近日龍體安否?怎瞧著又清減了些…… 陛下務必珍重龍體啊!”
慕鳳玄緊隨其後,難得恭恭敬敬地施一次禮,道:“陛下,您可要快快康復,冬易都好些日子未笑了,臣還盼著能與陛下、傅都督一同策馬飛馳、挽弓射箭呢!”
然而,慕無錚只是目光茫然地望向他們。
眾人心中陡然一沉,還未回過神來,卻見慕無錚竟朝著慕鳳玄,輕聲喚道:“舅舅,雲起表兄…… 你們來了……”
剎那間,殿內空氣彷彿凝結,四下裡一片死寂,眾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呆立當場 。
陳老王爺和慕鳳玄紛紛愣住,臉上滿是震驚與疑惑。
林霜絳見此情形,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看來,小錚的癔症已經嚴重得不能再拖了。
他將目光轉向身旁太醫們,神色凝重,沉聲道:“此事刻不容緩,必須即刻為陛下施針!”
太醫們面面相覷,皆是一臉為難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