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太多了。
春澗軒是一間很大的宅院,儘管地處京城邊緣,卻並不寒磣。軒前大堂紗幔低垂,氣氛朦朧,走近堂裡便看到上下兩層樓還帶了院子,宅外粉牆環護,綠柳周垂。
穿過前堂便能看到三間垂花門樓,四面抄手遊廊,院中甬路相銜,假山點綴,後院架滿薔薇,樓宇旁還有三四門舍抱團,似是後廚和雜役住的地方。
春澗軒人流很是密集,因為是新開的,不論午時還是入夜都很熱鬧,慕無錚剛來第一晚,入夜了躺在榻上經常聽到些男子帶著媚態的低儂軟語、調情打鬧的聲響,時而也能聽見些令人耳紅心跳的羞恥動靜,擾得他不得好眠。
慕無錚第二日辰時一早就要穿著那薄紗衣去練舞,他得知春澗軒似乎是看中了他的樣貌,頂替了之前那人的位置,此舞名為《黃梁一夢》,樂師彈奏琴曲,慕無錚居於正中央,其餘小倌為伴舞。
習舞的大堂裡衣香鬢影,竹音靡靡,小倌們大多樣身形纖細,雖不似女子柔美似水,卻也稱得上清雋秀氣,這在那些有龍陽之好的達官貴人眼中自然別有一番風味。
那些伴舞的小倌見到慕無錚,在一旁好一陣竊竊私語。
“那人是誰啊……新來的?竟然頂了白鷺的位置?”
“是比那白鷺顏色好幾分,但是能跳好麼?”
“黎媽媽選他還不如選我獻給浮霽公子……”
“你也真看得起自己,那位徐老爺答應接你進府了麼,你就敢肖想浮霽公子?”
……
玲瓏站在一排小倌身前,清了清嗓,“你們舞跳好了麼就在這裡多嘴多舌?你們小心黎媽媽知道了挨板子。”
一時之間,眾人紛紛噤聲。
樂師已經候在一旁,玲瓏較他年長一些,知道慕無錚是要被黎媽媽特意獻給浮霽公子的,待他還算溫和,教他習舞時幾乎是不耐其煩地教了一遍又一遍。
但因為此事迫在眉睫,那玲瓏得了那黎媽媽的特意叮囑,不讓他學會就不放他離開。
起初兩日,慕無錚都是從辰時學到日落,草草學會了動作,那玲瓏才放過他讓他回房歇息,慕無錚僅僅兩日就已經熟記完所有複雜繁瑣的舞步,只是那模樣姿態的確算不上好看。
連續兩日回來慕無錚整個人都腰痠腿軟,回房便栽到床上根本無法起身,遑論還去接近那些薛氏舊臣。
他忍不住心想:冬易姐她們從前可真不容易,平日一邊獻藝還要一邊做暗探,這哪是人能受得了的事?
慕無錚花了很久才讓自己適應那些婀娜扭擺的動作,卻學不好那皓腕柔柔的媚態。樂師中途換了四五個輪流來奏,他卻得一直舞著,一遍又一遍。
玲瓏始終不大滿意,說總覺得他這舞跳得,似是少了些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慕無錚轉瞬間已經在春澗軒待了三日,日暮時分,玲瓏掌心輕拍,慕無錚輕搖舞袖,伸出柳條般修長白皙的手臂在空中擺動。
足尖輕踮,水綠色的紗袖隨著身體輕盈地旋轉,揚起白瓷般的長臂,愈轉愈快,緊接著飛身下腰,長袖甩舞,時不時重重的往地面拍打,慢時如輕雲般緩慢移動,快時又如蝶翅般衣袂翻飛。
直到一曲終,玲瓏這次倒是頗為滿意地對他說,“此舞如今你可算是跳出八成了,明日還有一日,你且盡力將此曲的風韻跳出來。”
慕無錚黑亮的長髮披散著,白膩纖瘦的肌膚在春澗軒接連兩日的藥浴下光潤無比,玲瓏指尖抬起一縷他的頭髮,“不過我想,你憑著這副樣貌,拿下浮霽興許不難。”
慕無錚心中暗道,自己後兩日在不在可還不好說,萬一這兩日他能拿到榮王賄賂朝臣的證據呢?
玲瓏問他,“你從前可有過情郎?”
他忽地一愣,抬眸看去。
腦中一時想起那人的音容來,慕無離......現在應該還在忙於兵部改制的事與父皇僵持不下吧?
他眸光閃爍,“從前......有。”
玲瓏道:“那便假裝那浮霽,便是你從前的情郎。”
慕無錚無奈地扯了扯嘴角,“這如何能當成同一人?”
玲瓏側過身,似嘆了嘆氣,“既然這舞你無論如何都得跳,至少當成情郎,你會高興些。”
慕無錚一愣,扯出一抹苦笑,這倒是。
如今他又不是慕無錚,他在這裡是“鷺起”,又不是永晝太子慕無離的弟弟。
他可以惦記他,可以思念他,也可以在這裡為他而舞,儘管他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