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璧城外,東魏大軍的營帳如星羅棋佈,卻被一片頹然的氣息籠罩。殘陽似血,將最後一絲餘暉灑在這片滿目瘡痍的戰場上,斷戟殘戈、橫七豎八的屍體,以及那尚未散盡的硝煙,都被鍍上了一層淒涼的血色。
高歡的主帥營帳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高歡半躺在榻上,面色如紙般蒼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眉頭緊緊擰成一個“川”字。他的眼神空洞而又充滿不甘,直直地盯著營帳頂部,彷彿要將那帆布看穿,看透這命運無情的捉弄。
帳外,士兵們腳步匆匆,卻都刻意壓低了聲音,偶爾傳來的幾句交談,也滿是憂慮與無奈。“這玉璧城,簡直是鬼門關吶,咱們這麼多人,竟拿它毫無辦法。”“是啊,丞相又病倒了,這可如何是好……”
營帳內,李肆荀、慕容紹宗等一眾將領和謀士圍在高歡榻前,神色凝重。李肆荀眉頭緊鎖,眼中滿是擔憂與焦急,他微微俯身,輕聲說道:“丞相,您先放寬心,保重龍體要緊。這場仗雖敗,但咱們東魏根基深厚,來日方長。”
高歡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聲音微弱卻透著無盡的悲涼:“長?我這身子,怕是沒多少時日了……”
慕容紹宗單膝跪地,眼眶泛紅:“丞相,您一定能挺過去的。咱們速速退兵,回到鄴城,找最好的大夫為您診治。只要您在,東魏就有主心骨,咱們定能重振旗鼓!”
高歡微微點頭,剛要說話,一陣劇烈的咳嗽襲來,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侍從們趕忙上前,輕輕為他拍背,可那咳嗽聲卻一聲緊似一聲,彷彿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咳出來。好不容易咳嗽稍緩,高歡的嘴角已溢位一絲鮮血,在他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刺目。
“傳令……退兵……”高歡用盡全身力氣,吐出這幾個字。
軍令如山,東魏大軍開始緩緩撤離玉璧。一路上,軍旗低垂,士兵們腳步沉重,宛如一群戰敗的囚徒。高歡躺在馬車裡,隨著車輪的顛簸,他的身體也跟著晃動,每一下震動都像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疼痛難忍。但他的目光卻始終望著遠方,望著東魏的方向,眼神中飽含著眷戀與不甘。
回鄴城的路途漫長而艱辛,高歡的病情愈發嚴重。他時而昏迷不醒,時而在夢中囈語,喊著戰場上的廝殺聲,喊著要踏平西魏。每當此時,李肆荀都會守在他身旁,輕輕握住他的手,試圖給予他一絲安慰。
終於,東魏大軍回到了鄴城。高歡被抬入府邸,鄴城的百姓們聽聞丞相歸來,紛紛湧上街頭,卻見大軍士氣低落,丞相病重,不禁都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高歡府邸內,名醫們進進出出,藥味瀰漫在整個庭院。但無論怎樣精心治療,高歡的病情卻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他的身體日漸消瘦,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也變得黯淡無光。
這日,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高歡的床榻上。高歡從昏睡中緩緩醒來,看著身旁的李肆荀等人,嘴唇微微顫抖,想要說些什麼。李肆荀連忙湊近,只聽高歡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我一生征戰,本想一統天下……卻沒想到,竟折在這玉璧……你們……要輔佐好世子……東魏……不能敗……”
眾人紛紛跪地,淚流滿面,齊聲應道:“丞相放心,我等誓死效忠東魏,輔佐世子!”
高歡微微揮了揮手,彷彿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肆荀,你留下。”
眾人見狀,皆退了出去,只留下李肆荀在高歡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