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報紙和廣播傳出來的訊息中判斷,黎主任的感覺越來越多不祥,已經有撥亂反正的論調出現在媒體上。以前輿論是階級鬥爭為基調,總設計師復出後,輿論基調逐步變成以恢復經濟為主。
在市裡跟同為造反系的人混了一段,黎主任發現那幫子人還用老一套看問題,根本沒有意識到上面政策悄悄發生改變。在喝酒過程中,他有意無意提過幾次,別人都把他說的話當成耳邊風,認為他這個小縣城的頭頭是過於敏感了。
對於自己的能力,黎主任心裡很清楚,跟隨首長轉到地方後,被安排在縣直機關做科室副手,當年首長在這時,別人看在首長面上都對他禮遇有嘉。
可是好景不長,幾年後首長升遷,被調到北方某地任職,他沒能跟過去。同僚們見他沒了靠山,逐漸對他採取不冷不熱公事公辦的態度。
平時正常的本應各科室配合的活動,其他部門都有故意怠慢他的舉動。黎主任口裡不說,在心裡記住了這些人的醜態嘴臉。他也開始變得現實起來,知道別人這樣對他,就是因為他不是本土幹部,沒有靠山沒有人脈,說穿了就是手裡沒實權。
運動開始後,憑藉自己天生的政治敏銳度,他在最合適的時候帶領縣直機關不得志的人成立一個造反組織,緊跟三大報頭版頭條裡暗藏的資訊,終於奪得了縣頭把交椅。
這件事後,他明白一個道理,只要緊跟最上層精神走,就能得到回報。十年來,上頭主要強調鬥資批修、階級鬥爭,他就跟著喊口號,還比別人喊得更響。
今年來,三大報開始出現恢復經濟的評論,他透過現象看本質,知道政治生態將會有所改變,而他的規劃也要做出相應調整。一句話,跟上頂層的步伐,就是黎主任為官之道。
拖拉機車斗裡,裝著劉正茂從縣供銷社買的草紙和一瓦罐散裝白酒,五條經濟煙,另有一塊肉。
本來從省城給老王帶來了好煙好酒,老王一是捨不得,同時又怕這個右派份子太奢侈,讓別人留下話柄,給劉正茂帶來不好的影響。劉正茂知道老王一輩子為國為民出力,到老了只有菸酒這點嗜好,既然不能明著抽好煙喝好酒,那就給他買點最普通的菸酒。
駕駛臺上,袁洪剛開著拖拉機,嘴裡不停地跟劉正茂說話:“劉哥,剛才那個人是縣革委會副主任?”
“是啊,他姓秦,高嶺縣革委會副主任。怎麼了?”
“啊!劉哥,你好厲害,縣革委副主任都請你吃飯,縣革委副主任也請我吃飯了,我回家要跟家裡人講。”
“袁哥,你不會打算拿這事吹一輩子吧?”劉正茂調侃道。
“副縣級請我吃飯,當然可以吹一下。”
劉正茂:“那別人問你,副縣級請你吃了什麼?你打算怎麼回答?”中午,秦柒帶劉正茂和袁洪剛到食堂吃飯,就是純工作餐,每人四兩米飯,一份炒香乾、一勺白菜、一個酸菜湯。這時就算是縣委食堂,也不是天天能吃上肉。就這、還是秦柒自己掏飯菜票請客,清廉的好乾部都是從自己做起。
袁洪剛不說話了。劉正茂:“袁哥,跟你講句玩笑話,只要樟木按我的思路走下去,請你吃飯的領導會越來越多,而且是最好的席面。”
“劉哥,你有能力,你講的我都信。劉哥我有句話想問你,又怕你不爽。”
劉正茂笑著說:“說說看,萬一我不生氣咧?”
袁洪剛鼓足勇氣,道:“蕭長民去學開大貨車了,劉哥,我也想學開車。”
“就這事啊,袁哥,現在是從江麓借一臺舊貨車,他們要求大隊派一個司機。所以大隊只能派一個學開車,以後,大隊發展起來,肯定會買車,到時候還要司機,你有機會。”
袁洪剛聽到這訊息,回頭喊:“劉哥,下次你可要記得兄弟啊,讓我也學開車。”
劉正茂及時提醒:“好好開拖拉機,別回頭,萬一撞上路人可不好辦。”
路過公社時,老遠看到何福營站在路邊招手,袁洪剛把拖拉機開到他身邊停下,問:“你怎麼還在公社這裡?”
“唉!不說了,被敖淌梅關在辦公室審問了半天,水沒沒喝一口。我出來後,不想走路回家,就在這裡等你們,剛聽到拖拉機聲,就看到你們。”何福營一臉落魄的說。
袁洪剛聽到何福營一上午,水都沒混上,得意地道:“何委員,你混得不行啊,大家都講你是敖淌梅嫡系,怎麼混得這麼慘?”
“狗屁嫡系,她要利用老子時,最多喊一聲:小何!從來不給一點實際好處。我算看穿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