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擄掠之旅,張村所有人都被嚇壞了。一覺醒來就成為別人的俘虜,世界上哪有這個道理!還有一些鄉親在這次匈奴入侵中死去。回到村莊,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收殮了那些被殺死在場院上的鄉親。哭聲不斷。這個葬禮已經不是一家一戶的喪事,而是張村全村的喪事。
全村人穿著黑衣,在村邊的墳地上給死去的鄉親下葬,哭聲震天。
主持喪儀的人聲嘶力竭吟唱著古老的喪歌,孝子和親友們跟隨主禮人的歌詞迎合。
凱——風——自——南,
吹——彼——棘——心。
棘——心——夭——夭,
母——氏——劬——勞。
凱——風——自——南,
吹——彼——棘——薪。
母——氏——聖——善,
我——無——令——人。
爰——有——寒——泉,
在——浚——之——下。
有——子——七——人,
母——氏——勞——苦。
睍——睆——黃——鳥,
載——好——其——音。
有——子——七——人,
莫——慰——母——心。
——注:詩經·凱風
這大概是詩經裡的歌詞吧?張誠第一次聽到有人吟唱這種文雅古樸的歌詞,主禮人是一個青年,面色蒼白,戴著高高的冠。穿著寬大的大禮袍。這是從縣裡請來的主禮人。
詩經的歌詞都是四字一句,張誠在學生時期也涉獵過一點點,當時只覺得詩經的詞句簡單重複,不如後世的五言七言悅耳。來到大秦第一次聽,卻發現此時此刻的人不是在唸詩,而是用嘶喊的方式,像吼叫一樣拼命把肺子裡的氣息噴吐出去。每一個字都拉長了音。原來這才是古人吟唱的方式嗎?嘶吼的方式,四言果然就可以理解了,誰的氣息都不夠一句喊七個字的。
這樣嘶吼,也是最好的情緒宣洩。全村的人跟著嘶喊,每個人最後都通紅了臉,啞了喉嚨。心中的悲傷也因此減少了許多,漸漸平復下來。
這是一首哀悼母親的詩歌。張誠不記得埋在這裡的老婦人,有哪個家裡有七個兒子的。大概這是既成的套路,無論家裡有幾個孩子,喪禮上都是這麼唱的吧?
高冠青年帶領大家規規矩矩的完成了葬禮,接受了老魁叔送上兩隻羊的謝禮,乘著牛車離開了小村。
“是從齊國來的儒生呢。”老魁叔跟鄉親們說,目送這儒生駕車離開小村。
“剛剛他主祭真是太厲害了!”鄉民們言辭貧乏,只能用“太厲害了”這樣的形容,這話有點類似後世人流行的“牛逼”,一切極致的東西,只要讚一聲“太厲害了”,就是最高的讚賞。正如一個老外導演來到中國,就學會了一句“new b”。
“那是,齊魯是禮儀之邦,據說那面的儒生主持禮儀都是最好的。”
“不知道我死後能不能請到齊國的儒生來主持葬禮……”有老人搖頭晃腦,很是羨慕。
“要花不少錢呢!請儒生來主持葬禮,可不便宜。”另一個老年人說。
“多少錢都值啊,你看看多體面……”老年人的看法就是不一樣。
“有錢也不一定能請到呢,這還不是因為村子被匈奴人劫掠了,縣裡得到訊息,說我們村子能從匈奴人脅迫中反殺逃回來,說我們村民英烈勇武,才幫著村長找到了儒生來主持喪禮的……要是尋常的老百姓死了,哪裡有這樣體面。兒女們哭一場,也就罷了!”
參加完葬禮,張誠找到老魁叔傳了蒙恬將軍的意思,就是說小村還是要重視一下防禦,要訓練農戶子弟學會戰陣刺擊之術。
“我的想法,老魁叔,咱得給村子加一些圍牆,夜裡還要有人打更巡視,最好還是要有一個報警的烽火臺。整一口鐘,掛起來,一旦有敵襲就敲鐘召集村民禦敵……”張誠展開自己的想象,開始胡說八道,全不顧這個村子是多麼小,哪有那些資源建設一個堡寨。
“應該的,應該的,蒙將軍說的是!”老魁叔點著頭說,也渾不顧這些設想是否現實。老魁叔也是被這次擄掠之旅給嚇怕了,覺得怎麼小心怎麼準備都不過分。在他的心中,也是這樣認為的:匈奴人能來一次,就能天天來。這次來的是個小部落,萬一下次來一個大部落呢?這次人家意圖在擄人做奴隸所有沒有大肆殺傷,萬一下次人家要的是地呢?這得虧是秦律嚴苛不準百姓隨意遷徙,不然老魁叔都動了舉村遷居到南方,到咸陽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