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已經瞭解到,沒有現代金融和貨幣的時代,商業交易成本普遍較高。借貸的利率在很長的歷史時期都超過年利率100%。高融資成本導致商業成本高,也導致商品每一次流通加價都很高。在後世卷王的社會里,很多產業有2%-3%的利潤就已經很滿意了,這些行業靠著高週轉率實現較好的業績。但是在古代社會,資金週轉效率和使用效率遠遠沒有如此之高。所以一個泥叫兒從生產到批發零售,加價100%,已經算是利潤微薄,這也是張誠對大掌櫃的見識佩服的原因。泥叫兒並非是生活必需品。只是一個小玩具。類似後世的四驅車、悠悠球。在沒有現代廣告和傳播的背景下,泥叫兒要想成為全民玩具,就必須在價格上儘可能貼近普通居民的消費能力,實現快速大量銷售。同時低價傾銷的政策,還可以壓死所有競爭者仿造的念頭。在國民玩具這樣的快速消費品領域,量大利薄,是碾壓競爭對手、打擊仿冒的不二法門。
而蜂蜜作為這個社會稀缺的甜味劑,產能又受到限制。許氏商行的態度是設法獨家包銷,並且按照奢侈品的思路十倍加價。以獲得高利潤。即便加價十倍,張村的蜂蜜由於採用了離心取蜜法,其品質和觀感仍然遠遠高於一般市售蜂蜜,而加價十倍,在價格上相對野蜂蜜仍有優勢。所以蜂蜜的高加價策略,也是非常明智的。
獨輪車的定價,其實符合這個世界一般的商品加價規則,要計算物流成本、營銷成本,還要比較和其它運輸工具比如牛車馬車的運力差異,因此做了一個四倍加價。這個加價的方法是穩妥的,而如果能保證獨輪車的產能,獨輪車的市場規模、獲利能力還要不斷提高。
自己接觸到的三種商品,許氏商行採用了三種不同的定價方法,大掌櫃看到的不是一品一類一個銷售環節的利潤,而是對整個市場的雄心。大掌櫃果然是一流的商人。
看著大掌櫃期待的目光,張誠說:“泥叫兒和蜂蜜不提,就是獨輪車這東西,其實結構相當簡單,如果有人仿冒,該怎麼辦?”
大掌櫃冷冷的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我許氏商行也不是吃素的,大秦疆域之內,如有商家作坊膽敢仿冒獨輪車,那就是不想活了。這一點小哥兒你放心。”
“擦,這是要玩黑社會?”張誠想。也對,在一個沒有商標法和專利保護法的時代,商人要維護自己獨門技術的利益,那就只有靠硬實力。什麼樣的硬實力?那就是滅人滿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硬實力。
“我第一車輛廠可沒有大掌櫃這個實力啊……”張誠苦笑。如果大掌櫃玩黑的,硬要仿冒這個獨輪車,那張村可沒辦法殺他全家。
“小哥兒說哪裡話,第一是咱們合作又不是隻有這獨輪車一樣事物,第二是這獨輪車的製造,我們核算過,自己在咸陽開作坊生產,也省不下幾個錢。第三是現今整個咸陽都知道第一車輛廠的獨輪車才是正牌,品質優良。大家指明購買有第一車輛廠標記的獨輪車。就算有個別木匠模仿,大秦的百姓也不認賬。而木匠一輛車一輛車去造,這造價絕對下不來。”
原來是這樣,還是成本和品牌的問題。
在張村,獨輪車是流水線生產。然後散件包裝成半成品,物流成本進一步下降。到了咸陽或者其它郡縣的許氏商行才組裝銷售。這一系列操作,大大降低了獨輪車的生產物流成本。這才保證了獨輪車在大秦疆域內的競爭力。獨輪車四倍加價。成本降低20%30%,對商行吸引力並不大,但是失去張誠這個重要的供應商,失去包括蜂蜜在內的各項供應,甚至如果張誠另外和其它商行合作,那對許氏商行的影響就太大了。
理解了大秦時代的商業邏輯。張誠這才開啟一直放在身旁的一個小盒子。這是一個精巧的木盒,打磨的極為光滑。盒蓋是抽插滑蓋的,拉開盒蓋,裡面是一副精緻的黑色小羊皮手套。手套上燙印著《上郡誠記》的logo和一個閃電一樣的紋樣。掌櫃的不知道這個閃電就是英文字母z字的變形。只覺得這雙小羊皮手套入手溫潤。而整個包裝也極為精緻,看上去就是好東西。
掌櫃的小心的拿出手套,摩挲了一會兒,戴上這副手套,曲張手指,覺得這雙手套貼合無比。
“好東西啊!好手藝啊!”掌櫃的說。
在這個時代,其實沒有真正高階的裁縫和服飾的做工,鞋子、帽子、衣服都遠遠談不上貼合舒適。這副小羊皮手套一方面是裁剪得更加合理貼合手型,另一方面則是羊皮有一定的伸縮性,可以適應不同的手型。就有了這種緊緊包裹手指的效果。
“手套。”張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