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揚很鬱悶,剛參加完區裡的會議,灰頭土臉地往回走。
“劉校長!”
湖邊公社的張書記親熱地與他勾肩搭背,劉志揚掰開他的手,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
劉校長!不就嘲諷我光會嘴皮子,沒有真本事嗎?
劉志揚是個有抱負的人,去年國家提出幹部隊伍“四化”,年輕化、知識化他佔了兩條,從水西小學校長提拔為公社書記,可板凳還沒坐熱,火就燒屁股了。
水西服裝廠這個爛攤子雖是前任留下的,但責無旁貸,得自己來解決。
會上湖邊公社無限風光,人家的集體經濟紅紅火火,開一家成一家,相比,水西公社就是反面教材,水西服裝廠不到兩年就舉步維艱,眼看要關門了。
區長武軍會上點名時,書記們嘲笑的臉在劉志揚的眼前晃,耳朵裡充斥著他們嘲笑的話和不善的笑聲。特別是這個張書記,農民出身,天然與他為敵。
三個月解決問題,劉志揚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找能人找不到,承包公告貼出去月餘也沒個結果,連服裝公司都不要,白送人家還嫌棄——要養人,捨不得出工資。
望著嘻嘻哈哈離去的張書記,劉志揚落寞無助地在人群裡獨行,苦思冥想著,周邊的動靜影響不到他。
“舅舅!舅舅!”小羅子一聲比一聲大,舅舅還是沒聽到,陷在沉思裡。
小羅子索性上前推了推舅舅,劉志揚才從沉思中醒來,發現已經到公社了。
“剛在辦公室沒找到你,你開會去了?今日我爸的生日,我媽喊你去吃飯。”小羅子說。
“你爸生日啊?”劉志揚反應過來後,猛拍額頭,忘了這事了,讓外甥女先回去,自己到辦公室,從桌子底下拿出瓶白酒,用報紙包了,夾在腑下去妹妹家。
小羅子家在羅家村,經過癩痢頭的飯店,看到飯店人比以前多,劉志揚好奇地看了眼,也沒在意,趕著去妹妹家。
羅家已經做好了席,見劉志揚來了,妹夫羅松山招呼道:“快來,舅舅上座。”
這是贛州的規矩,劉志揚也不推讓,在上座坐了。
“家俊沒回來啊?”小羅子母親劉桂華問他哥哥。
“這個火板子回來就跑同學家玩去了,有兒子跟沒兒子一樣。”劉志揚無奈地笑笑。
“火板子”是贛州罵小孩的話,是死了沒棺材,兩塊板子夾了燒掉的意思。這話要看說話的語氣,跟“打靶鬼”一樣,常帶親暱意味。
“舅媽呢?還沒回來?”小羅子的姐姐羅玉芳問。
“過年前回來吧,她媽的病要有一段時間。”劉志揚說。
“來,動筷子吧!”劉桂華招呼道,滿臉興奮地對哥說,“是小英出的錢,給她爸過生日。”
“小英孝順啊!”劉志揚誇道。
“是我妹子她們賺錢了!”羅玉芳看了看妹妹,揭秘道。
“是啊?你們那個~廠工資都發不出了,哪來錢給你爸過生日?”劉志揚差點把“破”字說出來了。
羅家人竟然笑了,一時把劉志揚弄蒙了。
劉桂華和羅玉芳母女將小羅子講給她們聽的搞笑賣衣服的事說給劉志揚聽,一時笑聲盈屋。
“你們怎麼想得出的哦?!”劉志揚抑住笑,好奇地問。
“我哪想得出,是鍾志遠,”小羅子說,見舅舅疑惑的眼神,解釋道,“大碼頭鍾家在贛州一中讀書的兒子。”
劉志揚不認識鍾志遠,聞言自言自語道:“有意思。”
“舅舅,這塊肉給你。”小羅子夾了塊肥肉給劉志揚。
八十年代人們喜歡吃肥肉,買肉都喜歡買一刀下的五花肉,排骨反倒不值錢。
劉志揚咬了口,滿嘴的油,感嘆道:“吃到外甥女孝敬的肉了!”
舉起酒杯,與羅松山乾杯。
說是生日宴,沒有特別的儀式,就大家聚一起吃頓飯。
這年代蛋糕還只在大城市的高階賓館和少數西餐廳有,生日歌也還沒有傳開。
劉志揚從妹妹家吃飯回來,天已經黑了。經過春芳飯館時,燈火通明。他站在門口往裡瞅了眼,見飯館變了個樣,桌子板凳乾乾淨淨,地面清潔,店裡坐滿了客人,高談闊論,划拳的吆喝聲在外面都聽得清清楚楚。
瘌痢頭從廚房端菜出來,給客人上完菜,見門口站著劉書記,立馬笑臉迎出來。
劉志揚見瘌痢頭戴了頂帽子,人模人樣的,喊了聲:“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