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序住的沉香榭在東邊,和下人住的西廂房正好是兩個方向,是整個府邸中最好的位置。
夜裡宋聽親自伺候著他泡了腳,楚淮序覺得有些累,早早將人趕出去,滅了燭火睡下了。
卻怎麼都睡不著,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都是數年前朱雀街頭那個小乞丐的模樣,眼神倔強而又摻雜著點可憐。
那麼輕易就叫楚淮序為之心軟。
那個時候距離他離宮才過去沒有多久,先帝習慣了有他在身邊跟著,一時不適應,時常將他召進宮裡。
那天他原本是要在宮裡住下的,但因為新得了一匹寶馬,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同兩位兄長炫耀。
端王府就在朱雀街的最東端,因為頻繁地回去宮中,楚淮序已經在這條街上來往過數次,對兩旁的店鋪很熟悉。
東邊街口的燒餅鋪子,硃紅門面的胭脂鋪,挨在一起的包子鋪和餛飩攤……
楚淮序在兩個鋪子吃過一回,一碗加了紅油的餛飩,就著隔壁包子鋪買來的兩個大肉包,一口餛飩依舊包子。
民間的食物自然比不上宮裡御廚做出來的那般精緻,口感也遠沒有那麼細膩,但吃在嘴裡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這天路過包子鋪的時候,他又下馬買了一屜小籠包,預備帶回家去和兄長他們一道吃。
兩位兄長不常在家,楚淮序一年都見不了兩人幾次,兄弟間的感情卻極好。
包子有點多,將油紙撐得鼓鼓囊囊的,香味大老遠就飄出去,楚淮序早就饞了。
一轉身,眼前忽然閃過一個人影,欻地一下跑了過去。
等楚淮序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裡的包子已經被人搶了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端王府家的小公子,被當眾搶了包子。
這事說出去,他簡直丟不起祖宗的臉。
楚淮序盯著空空的雙手,怒了,當即就朝著那人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
很快,他發現了那人的蹤跡。
那是個瘦弱不堪的小乞丐,此刻正被其他乞丐圍著,反過來要搶他搶過來的包子。
但那小乞丐不願意撒手,哪怕被人拳打腳踢,還是狼吞虎嚥地將包子往自己嘴巴里塞。
那群人打人太狠了,小乞丐受不住,邊吃邊吐,卻依舊不肯鬆手。
他把那幾個包子牢牢地護在身下。
楚淮序不知不覺停下腳步,那小乞丐的眼神讓他想起大漠中奪食的孤狼,倔強又兇狠。
皇爺爺曾射死過一頭那樣的狼崽子,那時候楚淮序還小,卻始終記得那隻幼獸臨死前的那個眼神。
每每想起都覺得於心不忍。很後悔當時沒有阻止皇爺爺。
“把吃的交出來!否則打死你!”
“交出來!”“交出來!”
“打死他!”“快打他!”
小乞丐脾氣倔得很,根本不懼怕周圍的這些拳腳。
看準時機,他一口咬住踹自己的一個乞丐,趁著對方抱著腳嗷嗷叫的時候,趁機從那個包圍圈裡爬了出去。
楚淮序的目光跟著他,看見小乞丐爬到了不遠處那間藥堂的門口。
那裡有一張裹起來的破爛草蓆,一條胳膊從裡面露出來,面板已經發白腐爛了,散發出陣陣惡臭。
蚊蟲繞著那破草蓆飛舞,不住地叮咬那條胳膊。
楚淮序不曾見過這樣的場景,臉色發白,心裡泛起噁心。
“去去去!上別家去!真是晦氣!”藥堂的夥計往小乞丐後心踹了一腳,“滾遠點!”
楚淮序生來沒吃過任何苦,也未曾見過似這樣艱難求生的小乞丐。
他生了惻隱之心,不顧屍體的惡臭,他疾步跑過去,在那個夥計踹下第二腳之前,阻止了對方:
“住手!”
他這樣的人,一眼便能叫人辨清是個貴人。
那夥計見狀,忙不迭地告罪,被楚淮序隨手打發了去。
他蹲下來,低聲問那小乞丐:“你沒事吧?”
小乞丐之前一動不動,只緊緊抱著那張草蓆和席子裡的人,這時才抬起頭,茫然地看向楚淮序。
眼神有些畏人,又掩飾不住地流露出狠絕和警惕。
楚淮序自己不比對方大幾歲,卻老氣橫秋地摸摸小乞丐的腦袋,放低了聲音哄人:
“我叫楚淮序,是端王楚明耀的小兒子,你聽說過端王的名諱嗎?”
小乞丐抿了抿唇,目光投向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