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中傷吃痛的易宏強裝鎮定無恙,面帶微笑,慢慢走回書房,藉著廊前燈光高舉手中玉佩。
只見那玉佩呈三羽火鳳狀,顏色濃豔,質地溫潤,雕工精湛,尤其是燈輝之下,鳳凰翎羽之間微微泛金,更顯神鳥熠熠美妙,當真是塊上好的玉佩。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易宏將玉佩緩緩扣入面露羞色的青顏手中,狐眸微彎緊緊凝視,清雅沉靜的聲音溫柔笑道,“如今,爾於吾堂,不必再往四海求之。顏兒,你可喜歡嗎?”
被易宏灼灼目光盯得羞澀不已的青顏頷首接過玉佩,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細細端瞧,欣喜激動之意在其眸中瞬間化作一片汪汪清淚。
“公子……”青顏緊緊握住玉佩,將它按在心口,連說話的聲音都有幾分顫抖,“從未有人待我這樣好,您會不會永遠待我如初?”
狐眸中並未閃過半分遲疑,易宏莞爾一笑,撫著青顏的肩,將他緩緩帶入懷中,脫口而出:“會。”
彷彿承諾一般,易宏的話簡短而堅定有力。
易宏如水般的溫柔讓青顏沉淪,更讓他意外的是,易宏為了博他一笑,幾乎通宵繪畫,待他將散畫裝訂在燈籠上時,易宏已疲累得伏於桌案前側枕手臂入眠。
燃燒許久的蠟燭燈芯搖曳,明晃晃的光映著易宏輪廓明晰的側顏,柔白的肌膚在燭光下更顯細膩溫潤,尤其是那纖長的睫毛濃密捲翹,顯得狐眸即使閉合也形美魅惑。
青顏取來一件風袍,慢慢走近易宏,緩緩為他蓋過肩頭,卻沒想到如此輕柔的動作也攪擾得易宏眉眼微蹙,似乎轉醒。
“我不冷,阿倫。”易宏閉眼淺笑嘟囔,似醒未醒。
易宏雖說得含糊,但青顏卻聽得一清二楚,搭在易宏肩頭的素手明顯一顫,他側側身低頭細看,易宏閉目依舊面帶淺笑,勻勻呼吸似在睡夢之中。
阿倫……難道公子在夢中也在想他嗎?
青顏眸中光熠瞬間消失不見,垂下眼簾擋住奔湧的傷感。
易宏雖口口聲聲說“喜歡”,但青顏明白,他能得到的所謂“喜歡”,大抵也只是因為與歐陽倫容貌相似而成。也許,換一個性情和順的陌生人,只要他與歐陽大人模樣近似,公子也會青眼。說到底,自己左不過是一個形似歐陽的替代品罷了……
當真只是襄王有意,而公子無夢……
想到這,青顏心潰難已,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快步跑出書屋,於長廊轉角低聲慼慼。
而屋內的易宏卻倏地轉醒,偏頭看看肩上風袍,狐眸冷冽得毫無溫度。他起身走到門邊,斜視守在苑口的浩鵠,頷首示意,轉身尋聲找到廊下滿眼通紅的青顏。
“怎麼了?”易宏為青顏披上外袍,挨著他側坐,撩過他額鬢的碎髮,輕輕撫去他面上淺淺的淚痕,明知故問道,“怎麼看上去眼睛紅紅的?”
青顏還未開口回話,浩鵠便踏雨而來,一臉凝重地拱手稟報:“公子,戶部受皇命編造了一份偽供,供詞上說易宅‘奉使至川、陝,數遣私人販茶出境,從中牟取暴利’,還說‘易宅家奴毆打巡檢稅吏,吏不堪其辱’……林林種種,大小罪名數十!皇帝原令禁軍對易宅圍捕,可歐陽大人不知從哪聽到這個訊息,竟將一切罪責攬到自己身上,還自承證詞證據坐實罪過,皇帝震怒,下令即刻杖斃!”
“什麼?”易宏佯裝震驚得一下站起,卻又如受驚不住似的蹙目緊捂心口,身形搖晃地站也站不住。
青顏和浩鵠忙扶住易宏,連連安慰。
易宏凝眉擺手道:“他現在如何了?”
“起初,大殿確實傳令‘杖斃禮部員外郎歐陽倫’,但後來趙栩公主前去求情,說自己與歐陽大人相識於微時,一見鍾情,求陛下看在她苦戀已久的份上,饒恕歐陽大人。皇帝心狠不改嚴令,公主甚至以死相逼,才得皇帝收回成命,只是將歐陽大人關押而已。”浩鵠配合道,“公子,您別急,一切尚有轉圜的餘地。”
“皇帝出手——”易宏演得震怒萬分,氣得連手都在抖,吼道,“哪裡還有轉圜之地!”
易宏狐眸霎時變紅,纖掌顫慄,氣促不勻,欲泣未泣的模樣一瞬間便使青顏怔住了,他從未見溫和有禮地易宏如此緊張惱怒,彷彿珍愛摯寶被人橫刀奪取一般。
易宏對歐陽格外的緊張和在意令青顏剎那醒悟,自己這個“影子”恐怕無論怎樣力臻完美也不可能取代歐陽倫在易宏心中的地位,自己不過是他“愛而不得”的“退而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