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魚肚白,連月淫雨的應天總算迎來了久違的晴空旭日。
當朝霞佈滿應天上空,將暖意帶給世人之時,鶴府門前已然停駐一架易宅特有的金骨綢車,車前眾奴正迎候款步而來的易寯羽和阿狸。而在同城的另一邊,浩鵠已騎馬趕去與錢蓉、青月匯合,一同出發前往落英閣。
易寯羽半倚著阿狸閉目小憩,不一會車駕即至沈宅門前。青衣小廝先行敲門,阿狸扶易寯羽走下車轎。沈宅眾奴聽說是易家少主前來,皆禮待尤佳,直將她們迎至沈浩然休憩的小苑中。
花苑內有一白牆青瓦、紅欄璃窗的暖閣,暖閣之中,幾個紅衣婆子與棕衫小廝們正在佈菜添酒。
易寯羽行上前去,抬眼瞧了瞧菜色:紅燜羊肉、蓮藕乳鴿、杏仁豆腐、八寶甜粥……易寯羽頷首淺笑:看來這沈宅並未因南北天災人禍影響收益,在如此註定餓殍遍野之世仍舊過得如此安逸奢靡!
“你們公子還未洗漱嗎?”易寯羽拿起酒盅聞了聞,甜香芬芳,定是新釀的桃花醉。她淡淡一笑,放下杯盞,又道:“大清早就準備這樣多菜色,胃口挺不錯的啊!”
一頭間帶有粉紫抹額鑲繡白玉掌事模樣的婆子行禮上前,從身旁小丫鬟手中取來一杯茶敬上,滿面堆笑恭敬道:“少主來得這樣早,公子猜您定沒有用過晨點,故而吩咐奴婢們豐富準備。這是公子特別交代奴婢,為您奉上極好的碧螺春,明前頭一尖,剛製成就快馬加鞭送來了。”
易寯羽側身予阿狸以眼神,阿狸即上前接過茶杯,開啟茶蓋嗅了嗅,面無表情地扔回小丫鬟的托盤裡,斜睨不屑道:“這是什麼東西?也配端到少主面前?我們少主一向只喝金絲烏龍,沈公子難道不知?”
“金什麼……龍?”婆子皺眉咂摸了一遍那陌生又拗口的茶名。
“你是哪裡來的鄉下婆子,連個茶名都混沌不清,也配前廳迎客?”阿狸白了那齟齬的婆子一眼,輕蔑哼道,“你家公子的貼身侍婢——靈兒呢?叫他出來伺候!”
“哎喲喲,這是怎麼了?”還未見其人,便已聞其聲。爽朗男聲伴著愉快笑音,愈加接近。
“怎麼大清早就這樣盛的火氣。”來者推門而入,不是旁人,正是沈家掌權者——沈浩然。只見他雪青深袍暗繡櫻白麋鹿,外披湛深格紋雲錦,額頂烏髮略略束起,正簪一剔透陽綠翡翠,膚似新瓷,眉眼含笑。
“啪——”
超乎在場幾乎所有人的預料,面上淺淺薄笑的易寯羽突然大步上前狠狠扇了迎面而來的沈浩然一巴掌。
這一掌聲音清脆響亮,直打得沈浩然側轉失步,險些站不穩,當下如冠玉的面上即現出淡淡桃色掌印。
沈家下人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扇走了魂,呆愣片刻後皆紛紛知趣快步離開。
“不過是碰倒了一杯茶水,換了就是。怎麼就要生這樣大的……”沈浩然緩緩直起身,捂臉強笑,可話還未說完,易寯羽揚手又是狠狠一掌。
這一掌更帶三分氣力,沈浩然被打得倒退數步,面上瞬間赭然一片。
“易寯羽!”沈浩然大喝一聲,怒氣頓起,但看到易寯羽姣好的面容,暫且忍下憤懣,切齒極力剋制自己,客客氣氣地提問,“我若是做錯了什麼,你能不能直接告訴我?”
“六年前,易寧中毒,兄長內傷,是你派人做的吧?”易寯羽揚手示意,阿狸頷首相應,拉走驚愕一旁不知所措的靈兒,獨留他二人於閣內。
“這件事,咱們不都說好不提了嗎?”沈浩然直起身,蹙眉道,“燕王府侍宴,是我救了你。你曾說‘功過相抵,永不追究’!”
“三年前你進貢毒玉,若非是我以真玉換假玉,你早就被過河拆橋的趙棡卸磨殺驢,跟趙棣一同被他拉下水了!”易寯羽上前一步,狐眸凌冽,橫眉又道,“你向我保證過,不會再對易宅出手!可你卻殺了顏旭鵬,斷我在應天的一條臂膀。若不是公然栽贓王家億脫了罪,你現在便不能站在這裡與我爭執了!”
“呵,”沈浩然冷笑一聲,也上前一步挑釁,“我還以為你今日是良心發現,別了歐陽倫特地來陪我的。沒想到你清晨就如發了瘋一樣,來我沈宅頤指氣使、興師問罪!再說了,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顏掌櫃是我殺的?王家億難道不是你在馬場上,順水推舟找的替罪羊嗎!”
“證據?忽圖爾夠不夠?還是你要我派人潛入韃靼禁宮,把你的愛妻和獨子一同抓來對峙?”易寯羽瞪紅了雙眼,怒斥道,“沈公子,你親口答應過我,只要我給了軍糧就退兵!可是事實呢?若不是我提前在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