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兵奉令襲近易宅門外,街旁群眾紛紛退避,鋪肆齊齊合上門板。臨街屋中眾人皆透過縫隙觀察局勢走向,手中牢牢握持兵刃,側耳細聽號令,隨時準備一擁而上,誓死護主。
黑甲兵從四方圍堵易宅,卻無一人敢輕易上前,只因易宅外不僅沒有一人守衛,甚至四戶開啟,門前唯一女子,懷抱龍紋琵琶而坐,纖纖玉指似有節奏的輕輕撥絃轉軸,面色從容淡然,盈盈淺笑地望向眾官兵。
黑甲兵眾雖只是守衛京都的左哨營,未經歷真正的沙場血腥,也都是軍紀嚴明的錚錚鐵漢,但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場景,一時間竟全都愕在當場。
“空城計?”為首的統領嘟囔一聲,蹙眉思索片刻,高舉左手握拳,命眾兵止步,傳令弓弩手試以箭雨擊退守門者,以探易宅虛實。
“倉啷……”守門女子素手忽揚,鏗鏘絃音恰似鳳鳴,令一眾弓弩手都停下了動作,只因他們抬首繳弓之時,竟都望見隱約有金色霧氣凝聚於易宅上方。
女子輕輕攏,慢慢捻,時而勾挑,時而切斷。琵琶聲如花間婉轉輕盈之鳥啼,又如高山斷裂崩陷,巨浪翻湧擊岸。突然間,一聲嘶唳若錦帛斷裂,又像鐵甲騎兵於戰場上往來廝殺之刀槍齊鳴。
易宅四向大門之守門女子面上淡笑未改,琴聲時疾時徐,可一眾黑甲兵卻都昂首望天,表情驚異,步步後退。他們目中所示:易宅門前石獸已被琴聲召喚,盡皆眨眼甦醒,扭動身軀脫離石身桎梏,化為七彩獅驄,乘風躍至彩金浮雲之上,在漸沉的暮色中熠熠生輝。
若有一卒妄動,神獸即刻撲躍上前,利爪壓制此子,怒吼警示。眾兵被嚇得無一膽敢上前,紛紛躬身後退。
神獸見狀歸位,不消片刻,八隻神獸上方忽然現出數丈之碩的龍鳳交替逡巡高飛,如衛守護易氏宅院。
高居摘星樓頂的浩鵠髮現黑甲兵頻頻後撤,不解地問:“少主,他們如此聲勢浩大的來怎麼現而又退避不前呢?”
突然想起浩鵠沒有見過催眠術的易寯羽合上手中扇,以扇端指,俯視詳解:“阿狸早在他們來易宅的必經之路中所有商鋪門前掛上了繪有龍鳳、神獸的燈籠,又在臨街門戶前貼有紅紙剪刻的相應紋飾,預先在他們腦海中留下了龍獸之印象。這會形成一種心理暗示。待阿狸攜弟子同以樂曲為引導,從不同方位擾亂士兵視聽能力,在對方精神緊繃之時,就能觸發他們心中已有的心理暗示,並形成其目睹神獸降臨的效應。這個時代,人人皆謂鬼神,突見異景心中自然是驚懼不平。只要他們以為易宅有神靈護佑,擔心輕易進犯會折損自身福祉,當然就只能退了。”
“哦……”浩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沉思片刻又道,“僅以鬼神之說迷惑……不能進退有度吧?”
“當然不能僅靠鬼神虛張聲勢,否則若遇到心志堅定者,豈不意味著滿盤皆輸?”易寯羽搖扇笑道,“我早已通知宮中暗樁:若見孔雀高飛,即令內閣言官挾制李惟庸上述舉奏三皇子聯合沈宅更替進貢良玉、令太子深重玉毒而亡等等事宜。屆時,若趙璋再收到沈家貨船運糧供韃靼部隊作戰、設立鹽幫操控物價等證據……呵,趙璋就算是三頭六臂也不會再有心思管這虛妄的狐鬼之事了。”
“可是……”浩鵠望向院外與易宅對峙的黑甲兵又道,“自從易宅崛起,趙璋就在有意無意的暗中縱容扶持沈宅,否則何以解釋鹽幫眾人賊首林輝逃跑那麼久都沒能抓獲。如今您用沈宅做了擋箭牌,不知狗皇帝會不會借力使力挑起我們兩宅相爭他坐收漁翁之利啊。”
易寯羽挑眉淺笑,望向浩鵠的眼神也十分肯定,微微頷首道:“果然棋計進步不少,對於全域性的思控能力也有進益。我就是要給趙璋一個他可以掌控全域性的錯覺,沈宅不會傾向他的。我易宅,更不會!”
二人正說著,忽然一群流民扶老攜幼匆匆趕到易宅院外,為首的老婦聲淚俱下地高聲呼喊著:“大家快來看吶,軍糧不足,他們真的就到易宅強搶!咱們每日喝的救濟粥都是易宅施贈,若糧食都被他們當兵的搶完了,咱們可就真的沒活路了!”
老婦方才言罷,又有一批手持器具、勞工模樣的漢子們趕來,他們中有的拿著木棒,有的拿著鐵楸,有的甚至拿著掃把,烏泱泱一眾人堵得整街都車馬不行、摩肩接踵。
“又是你們這些當兵的!”一持鉞大漢闊步向前,衝著黑甲兵大聲啐道,“城西大火時,你們忙著搜尋太子妃,對我等白衣無一救援,硬是縱容大火燒了半條街!是易宅出人出錢,助我等重修鋪屋!全城水患時,你們忙著驅趕逃難的災民,令他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