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翹首以盼了三天,應天的雨終於在此夜而停。
青顏百無聊賴地趴在小苑池塘邊的小亭中,藉由燈火之光獨自欣賞塘內錦鯉從容遊弋之姿。
聽聞,易宏長公子在朱雀書院的馬球賽中拔得頭籌,可是他卻無幸親眼得見。想到這,青顏不禁嘆息久久,公子是不是都已經忘了他了……
古人曰:一日不見兮,若隔三秋。如此三日不見,彷彿已過一世。
沒有易宏的眷顧,青顏所居的瑤月齋可謂是門可羅雀。雖說易宅的奴才不似翠柏軒裡的那般攀高踩低,各人也都各司其職,亦沒有人限制他的言行去處,但獨居的他卻倍感孤寂落寞。
唯有此時,他才更能體會詩中所言:“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漫長二字,是何感受。
纖指沾著杯中茶水撫於倚上一遍又一遍寫著那人名諱,一雙多情狐眼漸漸浮現在青顏眼前。他兀自一笑,隨後又是一聲長嘆。他若不是奴隸身份,是不是也似柳如風、王浩一般與易宏相交為友,不必在此唯諾枯等。
突然,青顏聽到寢閣處傳來些許聲響。平日裡,除了伺候灑掃飲食的小廝,他也見不到旁人。可是這般時辰,小廝也換班歇息了呀。
他挑起身旁的紙燈,快步趕去。
懸廊之下,螢螢般的燭火之光淺淺映在那人毫無血色的臉上,淡黃光色使那玉般面孔更顯幾分倦怠病態。他的身邊放置了整整一盤酒壺,手中仍舊掌持一壺,正大口豪飲。
“公子,”青顏還未走到易宏身邊就已聞濃烈酒氣,蹙眉關切道,“酒烈傷身啊!”
易宏慢慢抬起頭,無神狐眼呆看青顏的臉,微微一眯,視清來人,飲了口酒,緩緩嘆息,言語透著十足的疲憊:“會彈曲嗎?”
“會,”青顏將燈籠掛於廊下,柔柔淺笑,仿若春日裡新開的清潤梨花,“公子想聽什麼?”
“把你會的都彈一遍吧。”易宏閉目飲酒,又是久久長息。
青顏不知這幾日府外發生了什麼事,竟讓一向明媚如春陽的易宏連連嘆息,但直覺告訴他:許是與情有關。
既得令,青顏頷首相應,提衣反身去屋中抱出陪伴自己多年的一把舊琴,調正音色,先行彈奏一首自己最喜歡,也是最拿手的《陽關三疊》。
易宏聽著曲兒,揚首望天,滿目燦然好似盈盈淚光,手中酒一直未曾離口。
一壺飲盡又接一壺,一曲彈罷又彈一曲。
伺候小廝按時將酒送來,看著四處雜陳的空酒瓶不敢多言一句,走遠後,連連搖首徒嘆奈何。
青顏瞧易宏皺眉閉目,翹唇微蠕,似在悲泣,可眼中卻一滴淚都沒有,連眼眶也未泛紅。
唯見聲聲嘆,但聞《聲聲慢》。
此時,一個嬌小而鬼魅的身形仿若一縷幽魂,無聲無息地由皇宮禁苑遊弋至東宮。她先到青鸞起居的耳房,看著安然入睡的青鸞挑眉淺笑:原來,這就是公子所派,易容成她模樣的女子。煙眉杏眼,果然是個心軟的多情模樣。
她從窄袖中摸出一枚紅丹,置於青鸞額間。只見丹丸因青鸞體溫而融化,快速被其肌膚所吸收,僅在其額間縮為一處淡淡紅點,宛如近日流行於後宮的眉間點硃砂。
女子如來時一樣,靜靜躍至樑上,在主殿中找到了正熟睡的太子妃。她從袖間取下一枚系線銀針,將針懸至太子妃唇齒上方。接著,她拿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白色瓷瓶,將瓶中青色液體順針線慢慢滴入太子妃口中。
一、二、三,三滴,三滴足以。她用手帕包裹絲線,如暮色裡一隻輕快的夜梟,悄無聲息地快速隱匿於黑夜之中。
第二日清晨,一粉紫衣衫端繡黃鸝者拿著茶水從摘星樓快步走出。只見她杏眼星熠,豐唇豔翹,略施淺粉,顧盼之間絕代風華。
各廊守衛見之茫然——這不是被公子外派去別院伺候的青鸞嗎?什麼時候回來了?
她捧著茶水,繞過假山,行過長廊,似對易宅府苑地形很瞭解,從容得就像久居於此的普通侍女,很快便至易寧居住的雲嶺閣。
守衛的浩天出門遙見即驚,大步上去攔下來者,蹙眉審視。
“你是浩天吧?”女子朗笑道。
女子長著一張與青鸞曾戴的人皮面具一模一樣的臉,嬌音恰恰也很近似,但明顯與青鸞不是同一性格之人,且她一直墊著腳尖走路,像已練習多年輕功。
“你是誰?怎麼溜進府內的?”浩天握刀的手收得緊了些,看她又近前幾步厲聲斥道,“站住!你再往前一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