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方入暝。
易宏正與肖劭朗商議斷軍用糧藥之事。易宏彷彿聽見角雕低鳴聲,她速至廊下吹響銀哨,兩隻鷹隼隨即先後落於她高抬的臂膀。易宏解下角雕足上的信筒,喚來阿狸將它們帶下去餵食。
“雕兒似從北方飛來,”肖劭朗抬手取下廊燈方便易宏看信,側身看那一方小紙似沾有些許血跡,微微凝眉,問道,“是韃靼出了什麼事嗎?”
易宏將兩信快速瀏覽,轉身進屋,提筆回通道:“老可汗欲將皇位傳給皇孫,五王帶兵逼宮奪位。待兩方部眾殺至力竭之時,阿木爾率兵平反,現已掌握宮城,拿到老汗王親筆傳位遺詔。明日一早,便要祭天登基成為韃靼新可汗了。”
“這麼快?”肖劭朗放回廊燈,呵笑道,“親筆遺詔?呵,新可汗能在老汗王被挾持的千鈞之時取得傳位詔書,當真是……天命所歸啊!”
易宏聽出肖劭朗言下之意,微微一笑,筆不停歇地徐徐道:“不管阿木爾是在可汗死後篡改,還是以皇孫之命脅迫他父皇手書的,總之他已經順理成章的成了平叛功臣,拿到承襲遺詔,明日天亮就要召告天下,成為一代新汗王了。”
“五王謀反、巨財籠兵、安撫藩王等等等等,都是你替他做的吧?”肖劭朗一想到易宏為了一個外人耗費心力就心中不平,陰陽怪氣道,“你想學呂不韋扶持嬴政,改變商賈任人欺辱擺佈的局面,得一個萬世功名,也以韃靼牽制周國,這些我都明白。只是你別忘了,當年被秦始皇尊為‘相父’的呂不韋,最後又是什麼下場!”
“哎,”易宏將信寫好捲入竹筒,喚來阿狸命她極速回復,轉身瞧肖劭朗一臉冷懣地飲茶不語,不由得笑道,“懿卿,你的棋技在我之上,應該知道有些子一旦落下就定了戰局。之後的,不管是圍魏救趙,還是聲東擊西,所有計謀都是以此子為中心,阿木爾就是這樣。你是佈局者,何必頻頻為一枚棋子而惱怒吃醋?”
“你嫌我小氣?”肖劭朗氣哼哼地放下杯盞,淵眸微瞪,不等易宏回口就起身撇嘴道,“是了是了,連他們都能幫上你的忙,我這個原配夫君又怎麼能自甘落後。我也滾去忙了,易大公子可早些歇息啊。”
“懿卿——”易宏抿唇一笑,輕聲喚著,帶有幾分討好的語調。
“哼,我生氣了,”肖劭朗一邊頭也不回地往屋外走,一邊憤憤地說,“回去就往準備明早送來的水晶糕裡多多放糖,齁死你!”
易宏心底笑這個慣吃醋的小可愛,生起氣來的“報復手段”也如此調皮!她背手目送肖劭朗與重瞳,看他們慢慢在濃濃夜色中漸漸走遠。
這時,一青衣小廝挑燈前來,行禮稟報:“主君,少主回來了,請您前往摘星樓。”
易宏點點頭,轉身隨小廝前去,摘星樓燈火通明,浩鵠早已在百花苑苑口提燈等待。
易宏抬手命僕婢們退下,浩鵠趕上前為公子照明。易宏撇了殷勤的浩鵠一眼,微微笑道:“行了,所有的廊燈都點燃,連地上的花沫都看得清,還需你這一盞嗎?”
自己的心思竟這樣容易就被公子看穿。浩鵠垂首一笑,顯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是誰跟著少主回來,要你們這樣守衛?”易宏撩袍上橋,輕聲問道。
“是李子成大人。”浩鵠簡短回稟,“趙雲玟震驚於上官鶴稟報的疫民實情,所以派李子成前來與公子商議治疫對策。”
“實情?”易宏輕蔑一笑,“左右哨營盡歸他麾下管轄。怎麼,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在做些什麼?”
“據李子成說,左右哨營雖然名義上是東宮管轄,但實際上還是歸屬禁軍名下。”浩鵠據實以報,“有皇命干預,趙雲玟也束手無策。”
是啊,以趙璋多疑的性格,就算偏愛趙雲玟,也不會把戍衛京城的重任全權交給一個黃口小兒。易宏垂瞼一笑,沒有說話。
“朝堂之上越來越推崇立嫡立長之說,且因先前呂燕兩府結為姻親之事,趙棣在軍中聲威甚高。李子成與趙雲玟成日惴惴不安,苦於手中沒有實權,所以想借治疫一事,在百姓口中樹得幾分仁善威信,來日也好與他的叔父分庭抗禮。”浩鵠刻意把腳步放緩,低聲說道,“眼下兩方都求到了公子這兒,公子若覺得為難,不如奴……”
“不必,我自來了,就定心見他。”易宏若有深意地笑道,“我怎能放過親叔侄相爭、禍起蕭牆的好戲。”
說罷,兩人加快腳步,同往摘星樓去。
易宏跨入高臺,端見廳中飲茶等候之來者,拱手客套道:“李大人,許久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