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錢蓉主動與易宏碰杯,果決痛飲,燦爛笑對。
“好!”易宏老懷安慰般頷首肯定,也飲下此起誓酒,微笑囑託,“記住: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萬事不可強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做任何打算都要先想到最壞的結果。以人為本,以誠為基,多學多思,克己奉公。最後……心態要正,一切,盡力就好。”
“是,妹妹受教。”錢蓉深深一拜。此一拜,不像是主僕或者師生,卻如同胞親生兄妹間,鄭重情深、眷戀不捨的生死相托。
錢蓉起身蹙目喟嘆:這相,本就是生死重託!
“易府三主,最讓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寧兒。”易宏抬手自斟,眉間攏繞許許憂愁,“他天性純良,年紀又輕,沒有斷腕狠絕之心,也無陰詭殺伐之謀,面對這暗潮洶湧的商場,還需老練人在身邊時時警醒,光靠凌霄與浩天輔弼是遠遠不夠的。青月,浩鵠……”
“在。”二人同時舉杯欲受任。
“青月溫柔開朗,浩鵠機敏忠誠,我請求二位能替我好好照顧約束寧兒。”易宏舉杯審慎道,“旭鵬英年早逝,顏老師膝下無子,老年寂寞,我也想讓寧兒拜他為師。你們三人,願替我護佑這唯一的弟弟嗎?”
易宏懇切的話語讓在座眾人低嘆喑噎,雙目皆紅。他們恍然意識到,這頓平平無奇的初夏午餐,竟像是易宏“臨終”遺願叮嚀。
如漆黑魅夜中為眾人指引人生方向的皎皎明月,江湖一代英傑貴胄,怎麼這般年輕就要早早立下遺囑?甚至,用如此卑微謙遜的問句……
“公子這是說的哪裡話,”青月含淚強笑,“小公子從小就與月兒相伴長大,情如親姐弟。我定會對他不離不棄,與顏良老先生和浩鵠兄好好照顧的。”
青月轉向浩鵠,等待與他一齊向易宏碰杯敬酒。
可出乎眾人預料,浩鵠咬唇含淚舉杯半晌,卻又倏地放杯跪下,叩首拒絕:“請公子饒恕,奴……不能答應!”
“浩鵠!”青月急得跺腳,這可是救命恩人“遺命”!他一向忠懇,怎忍主人病危重託之時強烈拒絕嗎?
“月兒。”錢蓉拉住青月,眼神示意她不要魯莽。以她對浩鵠的瞭解,他就算是冷漠狠絕,也定不能是面對易宏。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何來要我饒恕之說?”易宏上前扶起他,半是玩笑道,“以我現在的力氣已經拉不動你了,你可不要動不動就跪了呀。”
“公子……”浩鵠看她溫柔雙眸,終是忍不住滿腔熱忱,淚水如泉奪目而出,雙臂倏地抱住易宏雙腿,哽咽哭喊道,“我從記事起便受公子恩惠,與兄立誓生死相隨!公子如今身子不調,身邊最是需要得力的人,我怎能走!求公子不要讓我走!求您讓我跟著您!刀山油鍋,碧落黃泉,浩鵠絕無怨言啊——”
碧落黃泉?這也是你一屆護衛該說的話?肖劭朗的臉色一下子從白轉青,一雙冷眸陰得凍死人。
浩鵠言罷,涕淚盡灑易宏凌煙錦袍,不顧旁人勸說,緊抱易宏不鬆手。若不是重明擔心肖劭朗吃醋,將浩鵠強行拉開,易宏又頷首答允其可以留下,浩鵠怕是要哭抱得肖劭朗面色更加鐵青。
“好了好了,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青月與易宏對飲後,忙抽出袖中絲帕,捂嘴隱笑地遞給趴桌抽泣的浩鵠。
“額,那……”易宏轉身再看向阿狸。
阿狸瞬間以為自己也要被主指給旁人,嚇得扔開酒杯,連連擺手,嘟嘴道:“主是知道我的,我只跟著您!您要是強行攆我走,我就學小猴子,四肢纏抱著您,讓您日夜不得脫身!哼!”
“好好好,”易宏置杯淺笑,摸摸阿狸額頂的發,寵溺地揉揉她的側頰哄道,“你和浩鵠都跟著我,好了吧?不氣不氣,坐下,咱們一起吃飯。”
眾奴點頭均座,紛紛拿起碗筷,像極了一家人般,相互夾菜送湯,說笑談話。
易宏側望一直鐵著臉、悶聲不說話的肖劭朗,以肘蹭蹭他,湊近低聲笑問:“夫君怎麼了?是菜餚不合口味?”
肖劭朗冷麵沒有回答,只是長長一嘆,夾了一隻乳鴿腿,送到易宏碗中,眼神示意她一定要吃完,接著,又悶聲扒拉碗裡的飯。
易宏隱隱覺得肖劭朗有些反常,但眼下還有旁人在,她也不好細問,便乖乖夾起鴿腿往嘴裡送。
“蓉兒,”易宏嚥了咽嘴裡的肉,叮囑道,“寧兒身邊人才不缺,倒是你,身邊起碼要有幾個妥帖伺候的人。咱們下午便動身,你可想好要帶誰走了嗎?”
錢蓉凝神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