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她來了。”阿狸拂過珠簾,眼神示意小丫鬟移凳奉茶。
“許久未來看望哥哥,”錢蓉攜琪澤前來,款款拂袖安坐,春風般溫暖的笑容一如往昔,“今日聽銘純說,肖公子入庖廚準備餐食,我才敢溜過來攪擾。”
“他這個人呀,一向霸道,為難你們了。”易宏已起身盤坐,清瘦的倦容略顯憔悴,長髮未束,肩披長毯,半倚榻中矮桌,素手輕輕揉動眉鬢太陽穴,微笑道,“你一向用功,我心甚慰,但也要注意身體,你眼下發青,想必是熬夜熬瘦了!”
阿狸見此,立刻去鞋,爬跪於易宏身側,輕輕為她按摩太陽與曲池穴,紅酥信手微微拂動,令餘的僕婢退下。
“都說勤能補拙,”錢蓉從琪澤手中接過賬簿,雙手呈送,笑道,“我雖遠不如哥哥,但願勤懇,能稍稍彌補一些。前兒個兒收了帳,做了哥哥所授的往期三聯對比圖,任事調整和人員變動用硃批備註一邊。哥哥幫我指點指點,看看行不行?”
易宏接過賬本,開啟快速瀏覽,片刻已閱半本,狐目漸彎,不住稱讚:“羽兒學帳不過一月,已能瞧出瞞帳、虛報,對各州店肆市場走向、流水趨勢進行評價,使優劣得所,比我當初強多了。”
“哥哥過謙了,”錢蓉為易宏遞上熱茶,矜眉凝視,半是嘆息道,“哥哥這幾日沒休息好吧,我瞧著,臉上真是沒什麼血色。凌公子醫術高明,可來看過嗎?”
“無妨,”易宏不願再提心間夜夜熾痛,指著賬目,轉口問道,“這裡,此店三年的流水雖有起伏,但總體增長,你為何撤了掌櫃之職?”
錢蓉坐到易宏身側,與她共視,道:“此店位處人流物通之地,本是不需要什麼心思就能年年豐盈的,但卻在豐年虧損,疫年盈收,這隻能說明掌櫃目光短淺、身有弊病。一店之長,若他不能看清市場走向,做出理智的判斷,那麼還是到基層積累經驗的好。”
“僅憑流水為證?”易宏取茶淺飲。
“我託付浩鵠查實,”錢蓉徐徐道來,“此人豐年貪利多進,貨品積壓過多又不願折價促銷,櫃檯現金流侷促,資金週轉不靈,才致豐年虧損。等到了災疫襲來,他為了扭虧為盈,使年終交上來的總帳看得過去,溢價出售米糧油茶。可是哥哥,他本是經營壽材的啊!豐年百姓足衣足食,哪有那麼多喪事要辦,進貨壓本原就愚蠢;災年居然私賣他物影響市場,亂我易府定下的規矩;您把極好極佳的商鋪位置讓給他,他卻如此不珍惜,實在不適合掌櫃這個位置。若不是哥哥當初見他勤懇,願予機會除錯,我甚至想派他的罪過,令其碼頭服役贖罪去呢。”
“嗯,”易宏點點頭,緩緩關上賬本,微笑首肯道,“羽兒量事仔細,剩下的我便不用看了。而且……”
錢蓉瞧易宏欲言又止,以為是自己方才多言,心中亦覺不妥,咽咽嗓,輕聲問道:“什麼?”
“你已是手掌十八省生意的東家,我既把萬餘員工的生計未來交託於你,你放手去做便是,不必瞻頭顧尾。”易宏將賬本送還錢蓉手中,淡淡笑道,“從今日起,你的所有決定都不用再來問我是否適宜,市場自會回答。不要因為害怕失敗而怯怯諾諾,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瀚海軒中,易宏循循善誘;碧雪閣內,肖劭朗靜靜飲茶,等待日暮方歸的凌大門主。
凌霄入院時便眉頭不解,淺嘆連連,待走到內苑,抬首一瞥立侍屋外行禮參見的重明與流觴,怔得一霎愣住,反身便往苑外快走。
“站住!”清朗如泓之聲遂起,星藍紗袍者大步行來,一下呵住狗狗祟祟的凌霄,“你還要去哪?”
“額……”凌霄周身僵直如木,遲遲轉身,支吾強笑,“你……怎麼在這?你不是該陪……”
凌霄心中暗歎自己特意搬到清寂之處,白日裡也很少在府內,就是為了躲這個活閻王,沒想到他居然又找過來了。
“可找到了嗎?”肖劭朗背手踱下階梯,行入九折迴廊,緩慢的步伐與冷漠的口吻似酷吏逼供一般令人緊張。
“什、什麼?”凌霄看他清冷麵上寒光重重,不禁後撤幾步,又欲再逃。
“津城為海河雙港交匯之地,自漕幫創始之初就是你的地盤,”肖劭朗步步緊逼,寒煙冷眸久久凝視,阻絕凌霄逃跑的心思,“你這幾日早出晚歸,不就是為了瓊華尋良藥嗎?”
“啊?”凌霄一臉懵懂地明知故問,“你在說什麼啊?”
“她白日頹靡,夜間盜汗,身形消瘦,青絲轉華,疲則氣促不勻,飢則暴飲暴食,可是脈相卻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