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
凌霄心中即便再對那個觸動心底的稱呼留戀不捨,也確實無法對其述說全部真相,倒不如裝作被易寧威脅,倉促出逃。
“凌掌門何須客氣,”易寧明白凌霄為何而謝,年輕俊熙的面上神色無恙,平靜的回覆依舊顯得那般陌然,全然不類青蔥郎君的稚嫩天真,“你肯助我兩日內便更替漕幫數十位把頭,也能傾派唐門所有堂主為我所用,我很是領情。若凌掌門還能了我心頭大患,易寧便更是不勝感激了。”
“心頭大患?”凌霄心中一顫。久經險惡人世的他此時也有些恍惚:易寧口中的心腹大患,究竟是趙氏,還是……
“這個不急,”易寧挑眉冷冷斜睨,凌厲似劍的眼神似在警告凌霄切忌擅自揣測他的心意,孤傲清冷的表情如一位久經沙場的冷血帝王,“倒是肖劭朗的病情如何?堂堂‘鬼醫’之名盛絕江湖,可別接二連三告訴我治不了吧?”
凌霄本因愧疚已遷就忍讓再三,卻沒想到易寧竟又提起此事令他難堪。一向溫柔風趣的凌霄面上也不禁封起幾分霜雪。
“懿卿之症是心結,潦靃就算免了情人蠱之間相互牽絆,也解不開他的心結!”凌霄口氣生硬不少,昂首背身徐徐道,“不過,從他的脈相上看,潦靃確實起了不少作用,否則他如今……”
“保他康健。”易寧駐足仰首長嘆,眉宇間盡是消散不開的愁緒,沉悶的聲音略顫抖,“這是她最後的願望,我不想讓她失望。”
他二人正說著,易寧瞥眼卻見阿狸似從陶樂居的方向匆匆趕來,手上還用木盤盛著一個素錦包袱。
奇怪!易寧眉頭一皺,疑心頓起:衛狸一向只忠姐姐,如今姐姐疾重難醒,她怎的不守在摘星樓,反而取了東西往瀚海軒來?
“阿狸,”易寧大步迎上去,側臂攔下她,低沉厲聲質問,“你怎敢私自來這!”
“公子,”阿狸容色未改,眉間一片清冷,自生疏離之感,滿是紅絲的眼眸低垂,喑啞的嗓音如因久哭而乾澀,“主曾吩咐,要我三日後親手將這些東西送來,了她心願。”
三日!易宏沉寂的三日對易寧而言,如同秋霜冬雪的漫漫三載!
“寧兒信我,姐姐剩下的時日不多了,既有辦法傳功於你,就有辦法保全自己”……
說是“保全自己”,卻又散盡自身保全別人:財富、權勢、功法,甚至是安身立命的角雕、影衛……
從始至終,她都在保全她想保全的人,卻從未嘗試保全自己!
淚,終是不期而遇。
易寧一瞬止住想要探查的手,凝眉盯那無紋素錦嘆了又嘆。在熾熱的淚水湧溢雙目之前,他緘默著晃身讓開路,獨向摘星樓去了。
“你可要緩緩的說。”凌霄俯身低聲叮囑一句,尾音略沉,似有未盡之意,但所有情緒終匯成一嘆,亦悄悄走開。
阿狸點頭應下,抬手抹去眼角泛出的淚水,快步行進瀚海軒寢屋之中。
推門間,撲鼻而來的藥氣惹得阿狸連連蹙眉,她抬眼看去:曲水、流觴盡在外廳,一個煎藥,一個準備吃食;重明在裡間門懸處正擰著帕子,重瞳蹲侍紅木榻前為肖劭朗伺藥……
聽見推門之聲,所有人側目而視,卻皆是一愣:阿狸?她怎麼來了?一個人來了?
唯肖劭朗在驚異之餘,注意到阿狸手中端的包袱——那與夢中易宏所託,一模一樣的月白素色包裹!
為什麼是阿狸送來?易宏呢,他的瓊華,他的愛妻,為什麼沒來!
儘管全身乏力,虛汗涔涔,肖劭朗仍倔強扶榻撐起身,頂著眼前忽明忽暗的光線,固執地快步奔向阿狸。
“公子!”重瞳忙放下藥碗,與重明一起擁扶住腳力虛浮綿軟、行之跌跌撞撞的肖劭朗,陪他一塊來到阿狸面前。
阿狸垂首躬身一拜,雙手托盤,將包袱恭敬遞上。
在肖劭朗的印象中,這是阿狸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他行全禮。以阿狸的性子,這天下,也只有易宏能讓她如此謙恭。
午後耀目的陽光從門戶透入,將那月白素錦映得格外發亮。
粼粼白華本是柔潤溫和,可在肖劭朗看來卻愈加刺目,彷彿透著蝕骨的愁殤。
他的心霎時刺痛得發緊,本就毫無血色的面上,唯薄唇被他咬得嫣紅泛烏紫。
青白的雙手蜷了又蜷,極力勒止顫抖,猶疑許久,還是開啟了包裹——其中正是一雙全新皂靴與梨花繡紋的凌煙羅枕!
不僅形色與夢中二物無異,甚至連參差的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