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
這一日天方擦亮,城東就熱鬧起來,從主街到隔坊的濟安醫館門口,都排滿了人。
濟安醫館隔壁的茶館門前有一小桌,桌前有一位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正在整理文房四寶。
書生身旁有一位清瘦小哥,手捧一竹籃,籃中盡是編上號的木牌,用絲絨紅線穿成兩串。小哥為排隊的人群依次發放木牌。
木牌顏色分為紅藍兩種,小哥先發紅色木牌。每一個得牌之人,都將號碼牌握得緊緊的,生怕掉了。
發到第三十個時,小哥將竹籃放下,向隊伍後方的群眾揖揖手,山呼道:“今日義診名額已盡,急需看診者請直接去我家醫館吧。”
小哥此言一出,剩下長龍般的隊伍很快在輕嘆中散去大半,零星幾個去了濟安堂中。
離去嘆息者,嘆的並非沒有蹭上免費義診,而是嘆不得杏林聖手親診。
長龍隊伍雖去了大半,卻仍舊有不少人堅持排隊。
“梁小哥!梁小哥!”
排無牌隊首者,是一位鬢角斑白的老人家,他不停揮手,招呼清瘦小哥前去。
清瘦小哥滿笑躬禮,快步迎上,道:“王老這麼早就來了呀。”
“哎喲,”老人家回禮道,“興尚先生的課,多少人搶呀!我若當真下午來,怕是又要站在苑外了。”
“實在對不住啊,”清瘦小哥拱手致歉,“我家先生說,這藍牌必須下午在苑口發,且只錄前二十名。”
“二十?二十怎麼夠啊!”
“別啊……”
“梁小哥,我們來都來了。”
“就是啊……”
沒有拿到藍牌的眾人紛紛央求梁小哥。
“各位各位,”小哥拱手道,“我家先生說,既然最初定‘早晨義診’‘午後義講’的規矩,就不能早上發放義講等候牌。各位都是求知若渴的賢士,當曉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請回吧,請回吧,咱下午見啊。”
說罷,梁小哥拱手便撤,沒有理睬仍在喚他的眾人。
遙遙看到這一幕的茶坊掌櫃搖首輕笑,端著一盞茶從櫃檯走了出來,徑直走到書生身邊,對正在開藥方的他頷首微笑,輕輕放下茶杯。
“夫人,先生。”梁小哥揖禮敬道。
茶坊掌櫃看上去端莊美貌,眉目風韻,若不是熟識,任誰也想不到她竟已年過四十。
掌櫃點頭回禮,未說一句擾書生心神,折身便回店中碾茶。
“先生,我照著您的話說了,”梁小哥衝著仍排在義診隊尾的眾人努努嘴,俯身低聲問,“可他們不走,怎麼辦?”
“不予理會。”書生放下筆,拿起藥單對患者叮囑幾句,就茶的功夫叮囑道,“時間長了,他們自然就走了。”
梁小哥輕輕應了一聲,起身正準備磨墨,抬首見卻又在街角人群中看到那一晃而過的紅色身影。
“先生,”梁小哥附耳道,“又是那個丫頭,我確認,這次肯定是她。”
“阿婆,張開嘴,我看看舌苔。”書生沒有理會,只是淺笑著與患者說話,“阿婆,你這是積年病疾,照我的法子慢慢調理才能見效。”
“好的好的,謝謝肖先生,”看病的阿婆拉著書生的手連連感謝,“您可是我看過所有大夫裡,唯一一個,不開藥方就治好老婆子氣短毛病的。看診分文不取不說,還教我孫孫讀書,我實在無以為報。這、這是一籃子雞蛋,送給先生,多謝你菩薩心腸!”
說著,阿婆便將足邊的雞蛋籃子放至桌上,推給書生收下。
“阿婆,在下不能收,義診是濟安堂的祖上傳下來的規矩,義講也只為報鄉里鄉親多年扶持之恩。”書生起身揖禮道,“您的心意懿卿知曉,也承情,但東西委實不能收,否則師父會責罰我的。”
書生這方推拒、送禮委實熱鬧,茶坊掌櫃眼瞧著,便來說解。
只見她碎步羅裙嫋娜,輕搖錦扇風雅,青鬢重重如雲,莞笑落落大方。
“阿婆,”茶坊掌櫃上前提起雞蛋籃子,將它穩穩遞給阿婆,柔柔笑道,“青楊是個好孩子,讀書一向刻苦努力,明年又是陛下所定三年恩科,他趕考還要花費呢。這雞蛋懿卿絕不能收,若是瞞著我們收了,不止他師父,連我也要揍他。您呀,不如趁著天色早,把這籃子雞蛋拿到集市上賣出去,也好給青楊存些明年科考的花銷。”
“是啊,阿婆,”書生再道,“這位是在下的師孃,也是看著青楊讀書長大的,我們都希望他明年高中,這些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