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揮開袍角,跪坐到一旁矮凳上的梅根瑤琴前,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本是寫的琵琶曲,卿卿用箜篌演奏更別有一番滋味。”說著便挑按琴絃跟著易寯羽的節拍,熟練地配合箜篌曲調起伏緩緩奏伴樂。
易寯羽見他跟的不錯,想必是這一章熟悉罷了,又將曲譜快速往後翻了好幾頁,斷章夾了新調急急奏出。本想刁難,怎料懿卿聞曲只是淺淺一笑,抖抖袖子快速應和。
易寯羽將舒緩原曲改至角調,曲子頓時哀傷婉轉;懿卿便配上變宮,使整曲情意綿綿卻衰減了愁殤。易寯羽眼珠一轉又將原曲降至宮調,使其低沉幽轉;懿卿便挑弦換成徽調,力改曲調沉悶壓抑,使其更鏗鏘昂揚。
“哼!”易寯羽眼見不能勝他,兀自指尖一甩乍停琴絃,嘟嘴起身拿著曲譜大步走出門,頭也不回地進了東廂房。
懿卿見狀直捂著嘴低聲悶笑,可那人卻突然從門口躥出來,腳尖點地躍至他面前,纖指戳著他,氣鼓鼓地說:“不許笑了!”
“咳咳,”懿卿清了清嗓,柔聲笑道,“卿卿還是這般有強烈的勝負心,哪方面都不肯示弱半分。”
“你的琴棋書畫和煎烤烹炸都是家傳,本就有天賦又自小薰陶,我如何比得。”易寯羽轉身拿起檀木桌上一杯茶,飲下一口壓壓火氣,仍是不甘地回首辯道,“我若不是這力爭上游的性子,怎得如今天下半歸易的盛景!”
“唉,”懿卿面上笑容逐漸凝滯,低首輕輕一嘆,張開雙臂走上前柔柔擁過易寯羽,輕撫著她的烏髮,略是哽咽,淺淺嘆息,“卿卿不易,實是辛苦。”
“那你就不能讓讓我,勝你一次,也好高興高興!”易寯羽攬著他的腰,半是撒嬌半是埋怨地說,“從前……你都是讓著我哄我高興的!”
“為夫錯了,”懿卿漸漸收緊臂彎,彷彿要把她揉進骨髓,微紅著桃花眼輕吻著她的額頂,溫和地笑道,“卿卿方才的琴聲更勝從前,平日俗務多,你的指法也沒落下,可見天賦更盛,何須要我故意謙讓?”
“哼!”易寯羽雖是哼著,卻抿嘴一笑,抱得更加緊了些,調笑道,“勝不勝你又當如何,反正你是我的,以後多的是日子讓我青出於藍!”
“是,七歲第一次見你,我便註定是你的。”懿卿撫著她的嬌俏側顏,和煦地笑道,“自然,你也是我的。”
“少主,”浩天站在二樓樓梯拐角處並手抱拳道,“奴才有要事求見。”
“嘖!”易寯羽倏地將頭深深埋在懿卿懷中,悶聲道,“不見!”
“去吧。”懿卿輕輕拍著她的脊背哄道,“你素來胃寒,前些日子又夜不能寐,我預備……”
“少主,”浩天抬頭朝樓梯口不停張望,又朗聲道,“奴才當真有要事求見!少主!少主!”
“我還沒聾呢!”易寯羽昂起頭一臉不悅地吼道,“等著!”
“去吧,我等你回來。”懿卿鬆開手臂,看她一臉不情願,單手攬過她肩,半是推著,送她出了門。
易寯羽微嘟嘴看著早在樓梯口等候的浩天,沒好氣的一頓一頓走下樓,使了個眼色,二人快速離開摘星樓。
行至花園中,浩天號回頭望望摘星樓,確定距離夠遠,環顧左右確認四下無人,低聲說道:“一切按少主的吩咐,外院守衛鬆懈,縱放賊人入內。賊人在天將黑,便混入易宅,打暈了伺候灑掃的小廝,換上了他們的衣衫,剛潛入內院,就已被全部抓獲,現全數關入地牢,靜候少主吩咐。”
“可有粗略審問過?”易寯羽瞄了一眼垂頭不語的浩天笑道,“看你的樣子什麼都沒有問出來吧?”
“賊人一行七人,上下鐵板一塊,奴才縱使手段,卻什麼也沒問出來。”浩天抱拳稟道,“奴才辦事不力,請少主責罰。”
“一個破落宗派的賊子,一群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亡命之徒,也敢號稱‘鐵板’?”易寯羽按下廊上開關,快步走入地牢,輕笑道,“你還沒有抓住這毒蛇七寸呢!”
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走廊的盡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些火光,順著火光走去,即見一個套間式八丈見方的地牢。地牢內左右兩側各有三人被層層鐵鏈束縛在“十”字倒錐鐵架上,由鐵架後方兩縱帶刀護衛看守。那被捆的六人面上身上皆有道道血痕,想必是受盡了刑罰。
六人嘴都被隱隱透出血色的白布條緊緊勒著,易寯羽見狀輕笑嘲諷道:“我的護衛說賊子是一行七人,怎麼就綁了你們六個?想來……有一個在事情敗露後,已然自盡,只剩你們被勒著嘴捆在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