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青踏進院子的時候,沈長風正在搗鼓風箏,看到她一愣,卻不驚訝。
他多少知道木之青身在沈家的事情,即使他再怎麼兩耳不聞窗外事。
但是他沒想到會在自己的院子裡看到她。
直到沈長風目光越過她身後,看到宿文柳頓時恍然幾分。
宿文柳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沈長風收回目光,專注將手中的風箏修好。
風箏有些陳舊,但是能看出被人精心保護了,是一隻雄鷹模樣,有翱翔在天空的桀驁。
只是羽翼處似乎有些損壞了,破壞了幾分桀驁,配上年久的材質,就有些脆弱。
沈長風的臉上沒有血色,動作緩慢,手上拿著一罐特質的膠狀物,往風箏上用刷子刷著,試圖掩蓋風箏的脆弱。
這時宿文柳終於回過神來了,“長風,你的傷需要靜養,怎麼下床了?”
方才那一次見面,宿文柳多少將沈長風的身體狀況搞清楚了。
心臟破損得厲害,但是被及時修補回去。修士的身軀很強大,即使傷了精氣神,只要靈丹妙藥和靈氣的滋養,也能恢復大半,剩下的就是交給時間。
想到一展琉璃壁最後的畫面,鮮血四濺,宿文柳就替沈長風感到揪心。
沈長風的性子他最瞭解,這次身體上的傷害反倒是其次的。
這次見面,沈長風明顯沉寂不少,讓他擔憂。
“無事。”沈長風蒼白得幾欲透明的臉龐上卻沒有多麼脆弱的神情。
“我在床上躺了太久了,感覺骨頭都軟了。藥經上說了,有時候適當走走也是好的。”
他的條理清晰,到底讓宿文柳放心些。
木之青已經來到另一邊桌子,趴在手臂上好奇的看著沈長風修風箏。
被沈長風有意無意無視,顯然阻止不了她的不請自來。
握著刷子的手緊了緊,沈長風控制住心中的激盪,儘量平穩的繼續手中的事情。
宿文柳看出友人的僵硬,然而他無法拒絕木之青,更何況是替他驅逐。
他只能在心中暗道一聲抱歉,然後問道,“這個不是你大哥小時候給你做的風箏嗎?你想放風箏了?”
隨著沈長風的動作,雄鷹模樣的風箏開始變得嶄新,一點一點告別陳舊脆弱的模樣。
沈長風低低嗯一聲。
“不是吧。”
討人厭的來客忽然說,“沈長青做不出雄鷹風箏。”
“……”
膠狀物不小心濺到桌上。
沈長風面無人色的看著她。
木之青卻不知何時直起腰,定定看著他。
“就算是沈長青如今的黑心樣,都不可能做出桀驁的雄鷹,更何況是你小時候。”
“……”
沈長風紅了眼,“你非要,”他幾乎是擠出的字,“將我逼到絕路嗎?”
木之青怎麼這麼可惡呢?
為什麼這麼可惡?
她沒了惡劣就活不下去嗎?
此時此刻,沈長風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木之青,恨不得將她形容成世界第一大惡人。
木之青不生氣,“可是你心裡明白的事情,需要旁人說破嗎?”
沈長風猛的站起來,胸口不住起伏,喘著粗氣,眼睛盯著木之青。
不好。
宿文柳連忙扶住沈長風,“長風……”
然而他不知道說什麼。
誰都能看出沈長風如今是強弩之末了,然而令他不解的是,木姑娘為何還要刺激他。
宿文柳當然知道木之青的性子,但是他不覺得她會這麼刺激沈長風。
然而不管沈長風如何激動,木之青始終都靜靜看著他。
她當然不可能不小心說不應該說的話。
這件事根本不會出現在木之青身上。
她是故意的。
沈長風無力跌坐在凳子上,半響後說,“你說的沒錯。”
然後還有更深的,他卻不願意講。
講什麼?
講他跟沈長瑞向來關係不好,相看兩厭。結果在他小時候吵著要風箏時,他以沈長青的名義送他這個風箏,逗他開心嗎?
沒必要。
院子裡沉默半響。
宿文柳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
這和從前和睦的氛圍完全不一樣,天翻地覆,似乎有什麼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