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借花獻佛,當即將胖三兒帶來的山竹紫拎起一罈,就要去小院的石桌石凳與胖三兒暢飲一翻。不成想那小人一個縱躍,直接跳到了酒罈邊沿,徐先生會心一笑,也不驅趕,多個人喝酒只會更熱鬧。
徐先生肚子裡的學問其實不多,但走的路多了,見的人多了,心中的道理便不會少,尤其喝了酒之後。徐先生講自己看得出來,胖三兒這一趟出遠門,變化很大,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小三子了,長大了,本事也大了,說是手段通天也差不到哪裡去,不過還能記著自己這麼個教過兩天字的窮書生,的確讓人唏噓。
《開經偈》中有一句話:無奈人心漸開明,貪嗔痴恨愛惡欲。人一旦有了智慧,有了本事,就會有隨之見漲的慾望,這是不可避免的大道理,但在這種大道理背後卻可以有許多選擇。徐先生沒有繼續講吓去,只是希望胖三兒找到自己的路,找到一條正確的路。如果能力夠大,就儘可能多做些利民的大事,如果沒那個心思,也萬不可做那遺禍之人。
徐先生就著胖三兒一併拎來的耳絲和花生米,又多喝了兩碗,突然說起胖三兒的名字,感慨這世間事多無常,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偌大個世間,竟然有許多人活不下去,有許多人連自己的出身都搞不清楚,更甚者自生來便是孤兒。比如胖三兒,如果不是在街巷子裡打架掏老二出了名,排了個僅次於老二的名號,恐怕現在還沒有名字吧?為什麼會這樣?
都說人不可與天鬥,半點不假,看這泉州城也算富麗堂皇、繁榮昌盛,人力多麼偉大,當權者貪心也好、殘暴也罷,好歹是一座城,某種程度上來講能保一方百姓,但如果東邊的海上刮來了大風,鋪來了大水,或許泉州城一夜之間便化作烏有,更有那天火、地動、瘟災。
下雨多了穀子癟,太陽毒了秧苗死,上山挖藥有毒蛇,下海捉魚有風浪。
不過徐先生轉了口氣,怕噎著還不吃飯了?就比如當年進京趕考名落孫山之後,徐先生回鄉種田是一樣的,本來書生就是要去那朝堂,造福一方百姓的,可這天下讀書人何其多,朝堂之上又能留得幾個。現如今,不是一樣活的好好的,種上兩畝薄田,讀讀書課課業,偶爾替人寫封家書,噹噹先生。徐先生尤其懷念前往京都路上的山水遊歷,只是現下里心思有些懶了,自己沒那書童,當年全憑一腔子熱血,走仙山、渡黃水、過墳崗、穿莽林。
怕不怕,怕!可自己讀了十年書,不走一趟豈不是虧大了?有道是有求皆苦!
不知是酒太好,還是徐先生一個人有些辛苦。徐先生讀書沒有讀出個所以然,山水遊歷得了幅畫卷,可惜又無那仙緣,長相不差,又有文化,還稍有些家底。十數年來也算相過十數次親,可惜女方一見那幅獸春宮,不是罵神經病就是如遇瘟病,唯恐躲之不及。
胖三兒送來仙氣如此濃厚的筆架山,更讓徐先生確認這世界並非自己眼前這般窄小,那些精靈鬼怪是真有,也許近在眼前,或許遠在天邊,大山深處梅花宅子裡是不是又有了新的書生,紅粉骷髏還在不在那處葬崗,狐仙美人真的還在等著自己嗎?於是徐先生非要嚐嚐胖三兒口中特別厲害的那壇醉上頭,看看如何上頭法,胖三兒死勸活勸,終於只是喝下了一小盅,然而,肉身凡胎如何抵受的了!
胖三兒將醉倒的徐先生送到床上,蓋好被子,從屋裡鎖了門才返回鐵匠鋪。
看樣子徐先生動了凡心了,聽意思,那狐仙美人曾與徐先生有過口頭諾言,哎,好一個無奈人心漸開明,有求皆苦,不知道徐先生何時動身!
天邊紅日始半圓,茫茫東海碧連天。半空火霞映仙鏡,水天一色共潮生!
虧得劉豐經過“人工改造”,學習能力極強,僅半日功夫便能夠流暢駕馭飛梭。這日一早,胖三兒叫醒劉豐,丟下一架飛梭後便背起丫頭展開身法,閃到東海一處荒島之上,從手鐲中甩出飛梭,開啟艙門,為丫頭繫好束帶,轉身鑽進駕駛艙,點亮中控,只聽那飛梭一陣輕鳴後便靜下音來,輕輕由地面升起,緩緩抬高。
眼看著離海面越來越遠,丫頭不自覺的緊張起來,雙手死死抓住座椅兩側扶手,雙目圓睜。輕功是江湖上最常有的功夫,但那只是小道,高不過樹梢,遠不過河道,可這飛梭的平穩,速度,高度,說是飛天也不為過。
半個時辰的緩慢飛行,天邊剛剛躍出海面的太陽像一顆熟透的李子,紅彤彤、亮堂堂,半邊天空赤霞滿天,來回幾個翻滾之後,丫頭便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了。
胖三兒問丫頭適應的如何了,想不想體驗疾速飛行的快感,丫頭先是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