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雪原連綿起伏,一片白亮,但也有月光都驅散不了的黑暗。
這些黑暗黏稠如同血絲,沿著雪原的山川地形,從四面八方聚集到一起,就好像成千上萬條小溪匯聚成湖泊,最後化作一片渾濁的黑色沼澤。
沼澤佔據了方圓十里內的雪地,跟隨風雪不斷移動和向外擴張,蠶食著雪原稀薄的靈氣,將白雪染黑,規模愈發壯大。
就在這時,一條寒氣凝聚而成雪霧長河出現,直接撞進黑色沼澤當中,如同洪水猛獸,肆意的橫衝直撞,硬生生將黑色沼澤撕裂成塊,不斷縮減沼澤的規模,想要以這種逐步分裂的方式,將整片黑色沼澤瓦解。
然而,黑色沼澤彷彿擁有生命意識,即便被分割得四分五裂,也在奮力向彼此聚攏,想要重新融為一體,似乎這就是黑色沼澤存在的意義。
可惜這條雪霧長河過於兇猛,絲毫不給沼澤重新聚攏的機會,沼澤被消磨得越分越小,就好像一個個孤立的池塘,難以再成氣候。
緊接著,四分五裂的黑色沼澤突然改變策略,就好像明白打蛇要打七寸的道理,瘋狂湧向長河前端,因為那裡承載有一艘大如冰山的寶船,黑色沼澤首要的目標,就是先將寶船推翻。
在黑色沼澤自殺式的進攻下,雪霧長河受到蠶食,出現了一道缺口,冰冷刺骨的寒氣立馬傾瀉而出,黑色沼澤沒有退避,而是順著缺口層層往前推進,在河底填埋出一座黑色長橋,不斷向河中央的冰雪寶船逼近。
黑色沼澤距離冰雪寶船還有數十丈遠,就已經被寒氣凍得舉步維艱,結果還沒有接近寶船,就被一道從天而降的虹光捷足先登。
轟隆!
一道白色長虹砸落冰雪寶船最上層甲板,整艘寶船都隨之輕晃一下,船身陡然下沉,激起無數水霧浪花。
與此同時,那些被困在河底,身負枷鎖拖拽寶船的兇獸,齊齊發出憤怒的嘶吼,以此發洩不滿。
等到虹光消退,陳長安的身影隨之出現,他走到甲板的護欄跟前,舉目遠眺,然後看到洶湧而來的黑色沼澤上方,竟然漂浮著密密麻麻的手臂,就好像有無數個溺水者在奮力掙扎,形成一片密集恐怖的人手浪潮,讓人望而生畏。
陳長安看到這一幕,臉上忽然流露出欣慰的神色,像個醉漢在自言自語:“沒想到我那麼受歡迎,不過是出場露個臉,下面就已經人潮洶湧,都搶著跟我揮手打招呼,這會不會熱情過頭了。”
話音剛落,最上層甲板古色古香的船樓房間裡,隨著嘎吱一聲響起,兩扇冰雕玉琢的房門敞開,裡面雲遮霧繞,傳出一道冰冷清脆的女子嗓音:“不如你跳下去吧,肯定會受到更熱烈的招待。”
陳長安轉身背靠著欄杆,目光望向雲遮霧繞的房間,傷心欲絕道:“我才剛到就攆我走,這就是雪神娘娘的待客之道?看來這裡門庭冷清,不是沒有原因的。”
船樓房間內白霧湧動,雪神娘娘的嗓音再次響起,語氣中多了一絲惱怒:“有屁快放。”
陳長安慢悠悠轉過身來,雙手撐著欄杆,目光落向不遠處的戰場,只見雪霧長河與黑色沼澤的廝殺愈演愈烈,把雪原的山川打得支離破碎,捲起一陣又一陣遮天蔽日的暴風雪,場面混亂不堪。
看到這裡,陳長安輕描淡寫道:“閒來無事,想來看看這座傳說中的雪霧長城,聽說在眾多御魔長城當中,這座長城最特別,雖然只有一人鎮守,卻阻擋了大部分侵入雪原西北的外魔。”
房間裡被雲霧遮掩真容的雪神娘娘,似乎不喜歡被外人打擾,以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口吻道:“既然看過了,就請離開。”
陳長安卻是半點不著急,用手拍了拍腰佩的竹劍,有些難為情:“來都來了,如果一劍沒出就回去,這酒豈不是白喝了,陳長安肯定會瞧不起我的。”
雪神娘娘沉吟了片刻,或許是獨處太久的緣故,難得流露出一絲好奇與疑惑:“陳長安是誰?你這廝不請自來,連本尊都不怕,還會怕別人?”
這話一出,陳長安啞然無聲,臉上浮現出懷才不遇的憂鬱神色,唉聲嘆氣道:“這也不能怪你,雪神娘娘久居雪原訊息閉塞,對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不認識也情有可原。”
雪神娘娘不悅道:“本尊可以藉助靈獸與外界溝通,沒有你想得孤陋寡聞,地仙之上的修士大能,本尊也認識不少,至於寶林洲何時多出一位陳長安,本尊確實不知。”
陳長安用手捂住心口,像個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醉漢,忍不住大吐苦水道:“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