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眼前的場景變了。
如果所有夢境一樣,沒有邏輯,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不會讓人感覺到有任何異樣的地方。
我在一個工地上,面前是堆積如山的水泥和磚頭。而自己的衣服,已經被砂石染成了灰色。彷彿自己動作稍微大一些,都能從上面抖下來一層灰來。
可我好像沒有選擇,只能伸出手去,將那一袋袋沉重並且骯髒的水泥從地上托起,用盡渾身的力氣,將它們陸續背到一輛同樣骯髒的運貨車上。
幾次下來,手腳痠痛的無法言說,甚至都已經開始控制不住的顫抖。
儘管如此,身後還不斷有人催促,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直到累到在地,再也沒辦法爬起來。
幾個男人看到我的樣子,匆忙跑了過來,將我扶到牆邊休息。
那時候我看到了他們的手,面板黝黑髮皺,長滿了厚厚的繭子。一個男人伸手在我額頭上摸了一下,又用發黃掉漆的口缸倒了些水給我,望著我的眼睛,有幾分心疼的神色。
他衝我說:“休息一會吧,沒必要這麼拼命。”
我點點頭,將杯子裡的水含在口中,味道有幾分古怪,喉嚨也有幾分發疼,以至於難以下嚥。
他看著我這副模樣,不由笑了,衝我問道:“你多大了?”
我本不想回答的,可嘴巴似乎不聽我的使喚,頓了一會,硬生生吐出兩個字來:“十七……”
男人索性坐在我旁邊,從兜裡掏出一包兩塊錢的煙,點燃,又笑道:“十七啊,比我家那小子大一歲。”
“你兒子也在這?”我問他。
他搖了搖頭,道:“哪能啊,在學校呢。我每天這麼忙前忙後的,拼著命掙錢,就是為了供他讀書啊。”
莫名的,這簡單無奇的一句話,竟然讓我心頭一酸,想到自己的處境和別人對比起來,有著天壤之別。在看看自己手腳上磨破的那些口子,心裡隱隱發疼。
這男人似乎看出我臉上的失落,忙乾笑一聲,安慰我道:“不過你比我那兒子能幹多了,讓他到這種地方來,估計都幹不了你的十分之一。”
這明明是句誇獎的話,可我聽在耳中,卻越發難受。
男人開啟了話匣子,對我說:“你還跟我挺像的。我年輕那會,也是跟你差不多的年紀,就出來做活了,家裡窮啊,得混口飯吃。一轉眼,三十多年就這麼過來了。”
三十多年了……
整句話裡,這幾個字聽來異常刺耳。
面前的男人,幾乎大半輩子,都在這種地方耗了過來,為的僅僅只是吃一口飽飯。
我望著他,身體很壯,衣衫襤褸破舊,頭髮也亂糟糟的,因為滿是塵土的緣故看起來有些發灰。
恍惚間我好像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來,看到了三十多年以後的自己。
那時候我很怕,如果身體條件允許的話,說不好直接從地上爬起來逃離這個地方。
我是不是也會如他一樣的,把自己的未來,把自己的人生,託付到那泥土堆裡去。
“怎麼哭了?”
男人抽完煙,轉頭看我一眼,詫異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抽泣,就那麼平平靜靜的,眼淚卻似決堤一樣,直接從眼眶裡滾落下來,沒法止住。
淚水混著臉上的塵土流進嘴巴里,只覺得苦澀無比。
“餘洛,你怎麼了?”
這時候,恍恍惚惚的,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甚至感覺某人在用力在推著我的身子,讓我從這夢境中甦醒過來。
我迷茫的睜開眼睛,有些許光線落入眼底,接著就看到陳樂的臉。
我還是躺在陳樂家裡,他正滿臉好奇的打量著我。
我從床上坐起來,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些。
“你怎麼哭了?”
陳樂微微張著嘴巴,問出了這句讓人費解的話。
我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這才發現自己眼角確實溼透了,這樣一來,連我自己都有幾分詫異,想了想,才告訴他:“沒事,好像做了個夢?”
陳樂的表情變得越發古怪:“又不是小孩,做個夢都能把眼淚做出來?”
他搖搖頭,滿是不解的從房間裡離開。而我坐在床上,回憶著剛剛的夢境。即便已經醒了,可我回想起來,還是有幾分壓抑讓人覺得難受。
夢裡那種情緒是及其強烈的,彷彿一個人被逼迫到了極致,在這偌大的世界中,對於自己的未來,已經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