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寒料峭。陳海正在書房裡看藥書。一個四五歲大的女孩躡手躡腳地走進了房間,悄悄靠近了他身邊。陳海看書看得專注並沒有察覺。
“爹!”寂靜被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打破。
陳海回頭一看,是自己的三姑娘。
“丫丫怎麼來了?”陳海寵溺地將女孩抱起。
“是我帶她來的。”話音剛落,一個身材圓潤的女子進來了。銀元臉,大眼睛,圓鼻厚唇,緊緻的黃面板泛著油潤的光澤,彷彿蜜蠟般。手臂上掛著一件棉大褂。這就是陳海的正房太太,陳家二少奶奶楊彩鈴。
“二少爺在書房一呆就好幾天,把我們娘倆都忘了吧。”她的聲音極細,和身材並不相符。
“說什麼呢。最近遇到幾個患者,病情複雜,我在研究他們的病情該怎麼處置。”
“不怕凍感冒嗎?”說著,彩鈴將一件棉大褂披到陳海的身上。
“我不冷。”
“你幾天沒出門,都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大事了。”
“什麼大事也和我不相干。”陳海逗弄著膝上的丫丫。
“這事還真和你有關。還記得你差點娶進門的吳四小姐嗎?”彩鈴坐在了書桌旁的椅子上,椅子被她的身體塞得滿滿當當。
“當孩子面,不要胡說。什麼叫我差點娶進門。”陳海反駁道,白了一眼他媳婦。
“行了,別不好意思了,都過去十年了,你承認我也不會計較的。”彩鈴倒是大度之人。
“她生了,是個男孩。你就等著鞏家登門道謝吧。”
這喜訊像一顆炸彈,投進了陳海平靜的心湖裡。他替吳四小姐高興,母憑子貴,她在鞏家的地位算鞏固了;也為鞏家有後高興;同時也為陳家的醫術感到驕傲。
但是,他也對鞏少爺和吳四小姐十年未生育感到蹊蹺。會不會和他那包瀉藥有關係呢!他不敢細想。瀉藥又不是毒藥,只是少年一時意氣用事,作弄他倆而已,怎麼也不會導致不孕不育呀。而吳四小姐的貼身丫鬟梅子,在偷了寶劍給自己後,就徹底在吳家村消失了。
他給了她三十塊現大洋,夠她生活一段時間了,再找個人家做事也不是很難。但是,有人說,梅子已經死了,是被獵槍打死的。人們在後山墳看見了她的屍體。死的很慘,腦門一個大窟窿,子彈穿透了腦殼。又有人說,人沒死。在縣城裡見過她,已經嫁為人婦,生了孩子了。
若不是今天提起吳四小姐生孩子,他是不會想起梅子的,也不願意想起他曾經做過的荒唐事。
“好事,說明我們陳家的醫術好啊!”陳海想了很多,卻只道了一句自家的醫術好。
“你和爹給吳四小姐看了十年病,她到底是啥病不能生啊?我就納悶了,生孩子最簡單了,你看我,一連串生了這麼多。”
彩鈴雖然是在詢問吳四小姐的病情,但更像是表彰自己的生育能力。
“吳四小姐沒病,只是心臟有些弱。”陳海不願意說吳四小姐有病。
“沒病怎麼不生孩子?”彩鈴不信。
丫丫聽不懂大人們的話。她安靜地坐在陳海膝上,歪著頭認真聽著。
“行了,別說這些了,帶丫丫回去吧。”陳海將丫丫抱下地。
“爹,你跟我和娘回去吧。”丫丫抱著陳海的大腿央求著。
“好。我看完書就回。丫丫先和娘回去,乖!”陳海哄著三姑娘。
待彩鈴帶著丫丫走出了書房。陳海從身上掏出一把鑰匙,擰開了書櫃的鎖。從裡面拿出了一把寶劍。他小心翼翼地從劍鞘中抽出寶劍,一道寒光閃現。
當年,鞏少爺向他要回寶劍。他死活不肯承認拿了寶劍。鞏少爺為了兩家的和氣,就沒有繼續追討。但是鞏少爺最後撂下一句話,若是真拿走了寶劍,就請好好珍藏,那可是吳四小姐最心愛之物。
陳海也遵照了鞏少爺的話,將寶劍仔細地珍藏起來。沒人時會拿出來擦拭一下,端詳一會兒。寶劍,他不曾向任何人展示過,就連他爹也不知情。他的妻妾,他更是沒有透露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