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澤想了想,說道:“姑丈,侄兒看府裡親兵的馬匹都算不上良駒,此番又帶回來數十匹良駒,我想留二十匹在府中,給親兵隊用。”
“你武鋒軍沒有馬匹,原本該由我這上司調撥,如今你自己買了馬匹,竟然還要給我,你姑母和表妹知道了,如何肯依!”
李庭芝看著洪天澤誠懇的樣子,先搖搖頭,後又哈哈大笑著點頭:“算了,難得你一片心意,我就收下了,不過,二十匹太多了,十匹足矣,你畢竟深處兩軍對壘的前線,比盡忠更需要良馬。呵呵,說到馬匹,我差點忘了,府中也有幾匹馬是給你的。”
李庭芝見對方如墜五里雲霧,忙解釋道:“你可記得,岳母大人曾經吩咐你父親替那個大秦武士覓馬之事?”
洪天澤點頭稱是。
“你父親南下之際特意去了趟泉州,拜望了福建安撫使兼沿海都置制使,蒲壽庚,從他那裡買了三匹產自黑衣大食的駿馬,端得高大威猛,神駿異常!”
洪天澤喜道:“孩兒在三佛齊,久聞黑衣大食盛產千里良駒,沒想到竟然果真能覓得。”
李庭芝點點頭,問到:“天澤,蒲壽庚這個人,你可曾聽聞過?”
洪天澤訕笑道:“南天一霸,小侄如何能不知。”
“哦,何謂南天一霸?”
“蒲壽庚亦官亦商,財雄勢大,家族船隊海舟數十艘,輕舟、舢板不計其數,將福建海路嚴密封鎖,幾乎獨佔了泉州的香料貿易,往來南洋的海商,但凡沒有背景的,幾乎都被他敲詐勒索過。”
李庭芝輕笑道:“蒲壽庚想來還不至於為難咱們吧?”
洪天澤答道:“有姑丈在,他自然不敢。除了咱們,大內幾位公公和賈太師的親族,其餘的海商要麼不做香料生意,要麼將香料賣與他。”
李庭芝仰天長嘆:“唉,養虎為患啊!”
洪天澤忙問:“姑丈,父親對蒲壽庚頗為忌憚,他到底什麼來頭?”
李庭芝道:“蒲家本非漢人,乃是回回種,自唐末便居於廣州,世代經商,家財頗豐,自乃父始遷居泉州,繼續經商,苦心經營了數十載,。適逢福建、廣東沿海海賊猖獗,遮斷航道,海商無法南下經商,朝廷少了財源,而地方官員無能為力。結果蒲家以一家之力,募兵擊賊,肅清海路,於是朝廷便授蒲壽庚福建安撫使兼沿海都置制使之職。”
“原來是握住了朝廷的錢袋子。”
“正是。”
李庭芝道:“像蒲壽庚這樣的人,骨子裡仍舊是商人,獨佔香料貿易,還是為了錢,朝廷用的亦是他斂財的本事。嘿嘿,你父親向來謹慎,應該不會仗勢強索,想來必然是付了大價錢買來的駿馬。”
洪天澤猛然醒覺:“父親帶了支六尺長的紅珊瑚,價值萬貫,莫非……”
“用此等奢靡之物,換回千里馬,且是三匹,值啊!”李庭芝笑道:“待到明日,你看到那三匹阿拉伯馬,便明白了!”
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之時,揚州城郊外的戍軍草場上,迎來了兩淮制置使李庭芝一行人,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李大人沒有騎馬,反倒坐了頂軟轎,洪天澤和李盡忠與八名親兵騎馬在兩側侍衛。
李庭芝落轎之後,早已等候在側的小校搶步上前,單膝跪地,高聲道:“稟大人,馬場和望臺俱已準備停當,請制置使大人登臺。”
李庭芝微微點頭,沉聲道:“把馬帶過來。”
“得令。”小校正要起身,李庭芝似乎想起什麼,又吩咐道:“對了,把一起來的馬伕叫來,讓他到臺前回話。”
長寬各數百丈的草場邊緣用竹木搭建了一個離地五尺左右的高臺,除了面對草場的一面,其餘三面都用布幔圍了起來,中間放置了几案、茶具,眾人隨李庭芝登上高臺,李庭芝在几案後坐定,一名親兵上前泡茶,李盡忠則與洪天澤並肩在他身後兩側侍立。
“稟大人,馬與馬伕俱已帶到。”
聽到小校在臺下的聲音,李盡忠闊步走到臺邊,高聲道:“將馬帶在一旁候命,讓馬伕上臺回話。”
一個青衣小帽的黑瘦漢子邁著輕快的小碎步上得高臺,撲通在李庭芝面前跪下,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草民林松,叩見大人。”
“起來回話。”
李庭芝擺擺手,示意他不用過於拘謹,接著輕聲說道:“天澤,此人乃是蒲壽庚送給你父親的馬伕,對這些產自黑衣大食的駿馬知之甚詳,有什麼不明白的,儘可以問他。對了,他可是要隨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