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回走的路上,阿魯尼堪悄悄將兒子喚到身旁,問道:“盧循是你叫來的嗎?”
阿魯不臺搖搖頭,同樣是滿臉的疑惑:“沒有啊!方才在他那看貨,他隨口問了下鶯歌兒幾個是誰,我就隨口答了,僅僅說了三個人的名字,別的啥都沒說。”
洪天澤道:“這個盧循不簡單——他實際上不但知道我們的來歷,而且知道會有人指證我們是細作,不然的話,不可能及時趕到。”
阿魯尼堪思索道:“盧循十多年前便在鴨綠江一帶做生意,除了榷場交易每次必到之外,還時常帶著自家商隊到各個部落,上門交易。此人做生意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口碑極好,不但我們女真人,就連契丹人、奚人、蒙古人和高麗人都喜歡同他打交道。”
鶯歌兒始終對盧循的鐵器有看法,“族長,可他賣的那些鐵器……”
果不其然,阿魯尼堪的說法跟洪天澤一樣,這些粗笨的鐵器不過是個幌子,實際上雙方交易的是生鐵。
洪天澤問道:“族長,我們中原王朝歷來嚴控鐵器外流,而蒙古人崛起之前亦是嚴控物件之一,他們其中的奧妙自然一清二楚,可為何會允許大量的鐵器流入呢?”
阿魯尼堪笑道:“從官面上說,蒙古朝廷可從來都沒有允許鐵器流入。不過呢,禁止的鐵器僅限於兵器,其他的鐵器則不在禁止之列。”
洪天澤還是感覺有些難以理解,正想接著問,可鶯歌兒搶先問了出來:“族長,難道蒙古人不知道鐵鍋融掉之後,同樣可以打造兵器的呀?再說,咱們女真人打鐵向來很厲害的,不是嗎?”
阿魯尼堪回身看了看三個客人,悠然回道:“禁止買賣兵器,是警示各部別想造反,可我們漁獵為生,弓箭、刀矛、鐵叉等物既必不可少,又時時要補缺換新,蒙古朝廷同樣是心知肚明。”
鶯歌兒連連點頭,“我明白了,哼,他們就是裝個樣子罷了!”
阿魯尼堪讚許點頭,“盧循精明過人,比其他商人更早看破了這一點,於是便在大都訂製些粗笨的鐵器,運到遼東,換回皮草、珍珠、黃金、蜂蜜等物,如此反覆多年,再加上口碑極好,生意便越做越大,如今他家商隊的馱馬都有好幾百匹。”
阿魯尼堪環顧左右,見沒有外人,便低聲說道:“我們這些部落都喜歡同盧循做交易,所以他帶到大都的都是最好的貨色:稀有的虎皮、熊皮,大個的東珠,馬蹄金,這些可不都是蒙古顯貴們喜歡的物件?”
鶯歌兒接過話頭,“我明白了,盧循與蒙古顯貴多有往來,說不定還是座上客,在大都算得上個人物——難怪那個額日斯,氣焰如此囂張,見了盧循即刻換上另外一副面孔。”
洪天澤商人世家,自然知道其中的奧妙,輕笑道:“妹妹有所不知,官宦人家往往家資頗豐,想拿來生利又怕御史彈劾,聲名不佳,多有顧忌與不便,只能假手我們這些商賈。盧循生意做的如此之大,據我看來,怕是有不少高官的股本在裡面,嘻嘻,說不定,這個額日斯就有份。”
阿魯尼堪還是首次聽聞這種事,稍加思索便茅塞頓開,“定然如此!額日斯膽子再大,也不敢縱容南朝商販買馬,既然有盧循出面,出事了也與他無干,這廝果然精明。”
三人釐清了盧循的背景,可對於他為何要出手相助,又怎會對洪天澤三人瞭如指掌,還是一頭霧水。
阿魯尼堪閱歷豐富,推斷盧循或許與洪天澤家中有些關係,只是比較隱秘,沒有多少人知曉而已。
洪天澤聽了覺得有些道理,只能待返回大宋之後,再找家人詢問。
接下來的幾天內,額日斯果然信守承諾,沒有再過來找麻煩,甚至連貢物都沒有派人索取,而神秘的商人盧循也消失無蹤,偌大的鋪子裡,只有幾名夥計在照看,不過,生意仍然是最好的。
洪天澤三人被額日斯這麼折騰一下,全都好奇心大減,再也提不起興致出去亂逛,於是便順理成章的留在阿魯部的場子裡幫忙做交易,同時藉機學學遼東各族的語言。
洪天澤商人世家出身,從大都來的漢商又很多,在他的幫助下,阿魯部的皮草、馬匹等物都賣上了不錯的價格,同樣的,買回的各種必需品也非常的實惠。不過,在學說遼東各族土話上,鶯歌兒更加得心應手,表現出色,幾天下來,竟然連契丹話蒙古話都能說上好幾句了。亨利則將重點放在與從西域過來的客商交流,他背井離鄉多年,對故土自然是萬分的懷念,哪怕是隻鱗片爪的訊息都能給他很大的慰藉。
阿魯尼堪深謀遠慮,始終對額日斯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