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凡思公爵醒來時,已是傍晚。他推開身上冰涼的屍身,這是法厄同大師的魂傀,公爵嚥了口水,屍體臉色煞白,琥珀般的黃色眼睛裡滿是驚愕。
下層某處傳來激烈的搏鬥聲,有人在大聲尖叫,接著發出痛苦的哀嚎。城堡裡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濃重的焦煙味嗆得公爵連連咳嗽,他蹣跚著走向大廳,剛一開門,便有股熱風襲到他臉上。
我得去戰鬥,和我的子民們一起死戰到底!他從陳列牆上取下一把裝飾用的鋼劍,耍了兩下,不錯,重量剛剛好。
某處發生強烈的碰撞,甚至讓立柱支撐的屋頂開始顫抖,令牆上的灰泥如雨點般落下。公爵顫顫巍巍地躲避著,他小心翼翼地摸進走廊,廝殺聲漸息,身側是第一任凡思公爵——獄門堡典獄長的巨幅畫像。
有人早已在那裡等候。
“女王陛下?”公爵神情恍惚,直到發現她有一對尖尖的耳朵,方才釋然,“奴隸!把路讓開!”
“跪下!”少女仍盯著面前的巨幅畫像,雙手抱在胸前,勒出漂亮的弧度,她甚至沒有轉頭瞥他一眼。
“你在說什麼胡話?”
公爵惱火,舉起長劍,膝蓋卻發出脆響,猛地跪倒在地,長劍脫手,鐺鐺聲不絕於耳。
不……他不能……他不能向奴隸下跪,他是凡思家族的後裔。正是他最古老最高貴的家族,讓人類再無需向任何異族下跪!
公爵喘著粗氣,滴落的汗珠浸溼地板,他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來,可兩個膝蓋彷彿生根了一般,牢牢紮在地上。
“殺了我……”他的嘴唇艱難地顫抖著,“不要再侮辱我了……殺了我吧。”
女孩沒有回頭,她豎起玉臂,單手托腮,仍在認真端詳眼前的畫作。
“打破枷鎖。”女孩默默唸叨畫像角落的族語,隨即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殺了我!”公爵怒吼,他身體前傾,伸手朝不遠處的長劍夠去,只要拿到那個,拿到那個我就能……
“不要白費力氣。”
女孩終於別過腦袋,紫羅蘭般的瞳孔微微張開,“凡思公爵,你兩次回絕了我的要求。”
她聲音威嚴,嚴厲的目光彷彿高天諸神的凝視。
“奧黛特……你是奧黛特……”
凡思發出絕望地嘶吼,他雙手捶地,發洩著自己的不甘和憤怒。
“好像不需要我了。”
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少女嫣然一笑,輕盈矯健地繞開凡思,轉身消失在迴廊盡頭。
腳步聲愈來愈近,凡思公爵仍死死跪倒在地,他仰起死人般蒼白的面孔,對著第一個到來的人低聲哀求:“殺了我。”
“如你所願!”
明娜雙手持劍,扭轉身體,一劍劈在他的脖子和鎖骨之間,公爵身形搖晃,無力地癱到在祖先的畫像前,飈起的鮮血濺到畫像角落,為“打破枷鎖”鋪了層殷紅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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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維拔出長劍,劍刃出鞘,發出龍嘯般的輕吟。
他走進寬闊的大廳,雙手握緊劍柄,大滴鮮血順著劍身流下,積聚在虎口,讓手掌變得溼滑黏稠。
這裡還有人……
他聽到不遠處傳來歡慶勝利的呼號,雷霆般的凱旋之音在大廳裡不斷迴盪,直要將這座古老的建築掀翻。
不,還沒有結束,法厄同還沒有伏誅,而且,這裡有股詭異的氣息,令他寒毛直豎。
穿過大廳,李維看見陳列牆下的艾蕾,少女蜷縮在牆角。她的睡姿很沉靜,整齊的睫毛一動不動,光潔的面孔猶如雕塑,金黃頭髮披散一地,在壁爐的火光下熠熠生輝。
“艾蕾?”
李維趕忙上前,扶起女孩柔軟的軀體,聽到她輕微的呼吸聲,方才舒了口氣。
“我要是你,我就把她丟進爐火裡。”哆嗦的聲音響起,是那位在酒館唱歌又眨眼間消失的老詩人,老人全身戰慄,惶恐地四處張望,腰褲間更是有大片的水漬,傳來一股濃烈的尿騷味。
“您是?”李維抬頭,拔劍戒備,審視著膽顫心驚的老人,“是您救了艾蕾嗎?”
“我倒寧願自己沒救……”老詩人畏畏縮縮地退到角落,“阿瑙很弱小,阿瑙不參與!”
他抱起腦袋,不住地念叨著,又突然躍起,抓住李維的衣領,發出非人般的尖利嘯聲。
“不對!不對!阿瑙還有機會!”
“造訪完舊城區,就請去雪域,在那裡,你將尋獲到諸神的秘密。”老人雙目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