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是把漏斗(瓦溜)的出口處堵上草,放在缸上,把富含雜質的黑色砂糖放入漏斗中。
等糖“結定”後,去掉漏斗口處的草,用黃泥水淋下,糖中的雜質就都流進了缸裡,漏斗內的黑糖也都變成了“白霜”一樣的糖。
怎麼聽怎麼不對勁吧?有現代的活性炭、等離子交換樹脂來做吸附劑,還要動用離心機才能分離的雜質,明代用泥漿“淋下”就行嗎?
邢承恩實操了之後根本做不到,完全是哄人的。
《天工開物》記載的這套製糖法,據作者說,廣泛應用於“閩、廣之南方”。
不信邪的邢承恩又查閱明代福建、兩廣一代地方誌,發現許多記載於《天工開物》相似,但在脫色細節上大相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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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華府志》記載:“……二月梅雨作,乃用赤泥封之,約半月後,又易封之,則糖油盡抽入窩,至大小暑月,乃破泥取糖,其近上者全白,近下者稍黑,遂曝幹之,用木桶裝貯”
意思是將糖用泥封口,半月換泥,如此反覆至半年後的“大小暑月”才能製出白糖。
《南產志》記載:官糖取之再行烹煉,闢雞卵攪之,令渣滓上浮,復置瓷漏中,覆土如前,其色加白,名潔白糖也。
這是對“多輪脫色”的說明。
把已經脫色的糖“再行烹煉”,用雞蛋攪拌澄清,重新放在瓷漏裡,“覆土”,另其顏色加白。
如果說《南產志》、《興華府志》成書較早,《天工開物》時期已有技術進步,那麼再看一段清代的《淡水廳志》引用的《東寧政事集》記載:
蔗苗於五、六月,首年太嫩,三年太老,惟次年為上。
硤煮之期,以蔗分先後,若早砍則漿不足而糖少,砍之必自十二月始,至四月止,硤多泥土,煮一次去渣,再之上清,三之下清,乃成糖。
入〈石屚〉待其凝結,用泥封焉,半月一換,三易而後白。
始出〈石屚〉曬乾,舂擊成粉,入簍須半月為期,未盡白者曰糖尾。
並〈石屚〉再封,蓋封久則白,封少則緇,其不曾封者為紅糖。
同樣是封泥,封得越久,糖色越白。
另外,小藝面板還顯示舊時空21世紀,海南依然存在的製糖土法中,依然存在著與記載相似的工藝。
海南土法制糖所用的軋蔗石絞、三鍋煎糖工藝、石灰(貝殼粉)澄清法都與《天工開物》大有相似之處,唯獨在最後的脫色環節不同:
在海南土法中,製糖師傅將糖漏(與“瓦溜”相似的漏斗)用草封口,放入土中,將糖漿到入,再用泥封死。
一天後糖漿冷卻,將糖漏取出,去掉漏斗下面的封草,將竹篾從下方插入糖漿形成導管,會有“糖仔”帶著雜質慢慢留出。
一個月後“糖仔”滴乾,糖漏內壁則會有結晶糖,最上方靠近封泥的最白。
透過橫向與縱向對比,可見“封泥法”比“淋糖法”可信度更高,宋應星很可能將製糖時滴漏雜質的過程當成了“衝淋”。
這就讓邢承恩很抓狂,古法原糖脫色所需的時間長達一月至數月,穿越者想憑它大殺四方,一定會等得很頭疼吧。
古代文人的春秋筆法害人啊,那麼多前輩穿越怎麼一淋就搞的到白糖,換自己就悲劇了?
無奈之下邢承恩自己搞了離心機,才快速得到白糖。
工業離心機誕生於歐洲,比如19世紀中葉,先後出現紡織品脫水用的三足式離心機,和製糖廠分離結晶砂糖用的上懸式離心機。
這些最早的離心機都是間歇操作和人工排渣的。
邢承恩搞的不是工業離心機,野外採蜂蜜的就有原始的裝置。
中國古代,人們用繩索的一端繫住陶罐,恆溫水浴手握繩索的另一端,旋轉甩動陶罐,產生離心力擠壓出陶罐中蜂蜜,這就是離心分離原理的早期應用。
邢承恩做的高階一些,多用些齒輪傳動也能利用水力做出原始離心機,缺點是費齒輪。
邢承恩是經過慎重思考才決定從製糖開始。
這是一個基礎行業,如果做好,可以衍生出很多相關產業,比如釀酒、飼料、基礎化肥、青黴素、機械製造、海上貿易。
都屬於製糖的衍生事物,非常牛逼。
邢承恩看過季羨林的糖史。
製造甜蜜事業,聽著多美好。
糖在人類歷史上的影響有光明的一面,也有陰暗的一面。
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