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抬手,緩緩接過盤中的點心,放入口中輕嚼。
往昔,這般精緻甜膩的點心入口,總能惹得他眉眼舒展,唇畔噙笑。可今日,甜味在舌尖散開,卻仿若嚼蠟,品不出半分歡喜。
他眉梢微微一蹙,只是淡淡道:“尚可。”說罷,擱下筷子,目光如隼,直直看向華妃,仿若要將她看穿:“愛妃近日倒是安靜不少,以往你可不是這般性子。”
華妃正端著茶盞欲飲,聞言,手中動作猛地一滯,指尖輕顫,隨即緩緩放下茶盞。
她眸光微閃,剎那間,眸中掠過一絲冷意,恰似寒夜霜刃,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旋即恢復如常,自嘲一笑:“臣妾年紀也漸長,哪還能似從前那般胡鬧。”
言語間,落寞如藤,絲絲縷縷纏上心頭,滿是歲月磋磨後的無奈。
雍正心頭像是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微微皺眉,心底泛起一絲愧疚,剛想開口安慰。
卻聽華妃又道:“況且,這宮裡新人不斷,各有千秋,臣妾自知比不過,守好翊坤宮,不給皇上添亂便是了。”
這話聽似溫順謙卑,實則暗藏機鋒,字字句句都裹著她這些年的委屈與不甘,綿裡藏針,直直戳向雍正的薄情之處。
華妃本就性子剛烈,向來不是能忍之人。旁人不知,她心中那點愛意,早已如燃盡的燭火,只剩灰燼。
與雍正虛與委蛇這麼久,每一日、每一刻皆是煎熬,能忍到現在,也著實難為了她。
一時間,屋內氣氛凝重得仿若能攥出水來,靜謐至極,只剩燭火噼啪作響,似是在替人訴說滿心幽怨。
雍正沉默良久,終是輕嘆一聲,打破僵局:“愛妃,你我相伴多年,朕心裡自是有你的位置。”
華妃卻仿若未聞,只是微微垂眸,濃密的睫羽遮住眼底情緒,鼻端縈繞著歡宜香幽冷馥郁的香氣,輕聲道:“臣妾便多謝皇上了。”
那語氣中的敷衍與淡漠,任誰都聽得真切,恰似一記無形的耳光,扇在雍正臉上。
用完膳,雍正沒了留宿的興致,起身拂袖而去。華妃盈盈下拜,禮數週全,直至雍正身影徹底消失在宮門,她才直起身來。
剎那間,美眸中怒火翻湧,仿若燃著兩簇烈烈火焰,素手一揮,一把掃落桌上茶盞。瓷器碎裂的聲響,尖銳刺耳,響徹屋內:“哼!真是倒人胃口。”
頌芝唬了一跳,趕忙上前,滿臉焦急地安慰:“娘娘息怒,小心氣壞了身子。”
華妃胸脯劇烈起伏,胸脯急劇地一起一伏,咬著牙,恨恨出聲:“我為他掏心掏肺這麼多年,哥哥鞍前馬後對他更是忠心耿耿,沒想到竟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這麼多年!”言辭間,恨意滔滔,幾近哽咽。
雍正踏出翊坤宮的門,夜色濃稠如墨,沉甸甸地壓下來,宮燈在風中明明滅滅,光暈搖曳,晃得人眼暈。
他心口那股落寞卻愈發濃烈,仿若有一隻無形的手,攪得胸口發悶,呼吸都跟著滯澀起來。
回了養心殿,剛一落座,皇后臨死前的那些話,就如同陰魂索一般,死死纏上了他,甩都甩不開。
雍正猛地抬手,滿臉慍怒,一把將案上堆得整整齊齊的奏摺全都掃到地上,竹簡、紙張散落一地,狼藉不堪,毛筆滾落一旁。
“朕不信!”他咬著牙,額上青筋暴起,突突直跳,反覆唸叨著這三個字,仿若這般便能驅散心頭陰霾。
自己貴為帝王,坐擁四海,沒有什麼是得不到的。
第二日起,雍正似是要與誰賭氣一般,開始頻繁地召見不同的嬪妃。
她們來到養心殿,個個都低眉順眼、輕聲細語,禮數週全得無可挑剔。
可細細打量,眉眼間雖含著討好,話語裡卻鮮少有真真切切的情意,仿若精緻的人偶,徒有其表。
雍正坐在龍椅上,目光一一掃過,興致愈發寡淡。
這些妃嬪的反應,仿若一記記重錘,印證了皇后的話,讓他越發煩躁。
心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純元,那些年與純元的點點滴滴,樁樁件件走馬燈似的在眼前晃。
春日一同賞花,粉白嫣紅間,純元淺笑嫣然;夜裡挑燈對弈,燭火搖曳時,她眸光靈動,聰慧盡顯。
花前月下,二人執手,許下多少甜蜜諾言,樁樁件件都是真心實意,分明就是天賜良緣、神仙眷侶。
“皇后肯定是心生妒恨,才臨死編造這些謊話,妄圖擾亂朕的心。”雍正暗自思忖,可那話卻似有魔力,攪得他心煩意亂,久久難安。
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