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老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緩緩道出當年之事。
原來,尹老爺的第一位夫人,是寧州城的一個青樓花魁。
尹老爺那時還只是個賣油的小商人,為了給心上人贖身,起早貪黑,可還是攢不到足夠的錢。
不過,他痴心妄想的事蹟倒是傳遍了寧州,變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話。
想來那花魁眼高於頂,從沒有看上過他。
可後來有一天,煙雨濛濛,花魁卻意外登門,願意自己出錢讓尹老爺幫自己贖身,還拿出貼己錢做本金扶持尹老爺的生意。
那個時候的她,已經大著肚子。
尹老爺不介意當這個便宜爹,花魁從良嫁給他,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取名賢之。
花魁從未提過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兩人的生活也算和美,尹家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就在尹賢之滿月的那一天,一個男修登門。
花魁見到他,就什麼也不管不顧了,哪怕尹老爺百般哀求,也要帶著兒子隨男修私奔。
誰讓那個男修是尹賢之的親生父親,花魁的心上人呢?
尹老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三人離去。
誰知一年後,渾身血跡的花魁出現在尹府門外,將懷裡高燒不止的尹賢之交給他,便再也撐不住地斷了氣。
尹老爺不知道在花魁和男修離開後發生了什麼,想來也不過是仙門中人的那些恩怨情仇。
他將尹賢之認作親子養大,而續絃夫人也對其寵愛有加。
但尹老爺終歸是有怨氣的,畢竟尹賢之是那個男修的後代,若不是男修拐走了花魁,他們本該一家人過著和和美美的生活。
所以對於尹老爺來說,他是故意讓身負天資的尹賢之,錯過修煉的最佳年華。
因為他厭惡修仙者,厭惡那個搶走了花魁,還讓女人香消玉殞的男修。
他寧願尹賢之一輩子只做個富貴閒人,也不願他走進那個危機四伏,你死我活的修仙界。
但尹老爺怎麼也沒想到,自家兒子竟然會得到蒼玄宗宗主的青眼,還扶搖直上成了蒼玄宗的弟子。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意?
尹老爺表面上雲淡風輕,內心卻擔憂無比,怕兒子走上他親生爹孃的老路。
所以他才重金拜託秦越的保護。
尹老爺雖然只是個商人,但浸淫商界多年的他目光如炬,在看到秦越第一眼的時候,便感覺此人深不可測。
直覺告訴他,將兒子拜託給這位神秘強大的公子,方能護他周全。
別說是幾萬兩的白銀,只要能保兒子平安,哪怕是傾家蕩產又何如?
他嘆了口氣,取出一個匣子,示意讓尹賢之開啟……
尹府西宅,穿過一道影壁,沿著曲折的迴廊,又走過兩座一人高的纏枝花瓶。
孫渺渺撩起紗簾,看向正坐在臥榻上運功調息的白衣女子,放輕了腳步。
她輕輕將手裡的藥碗放在桌上,烏黑的藥汁冒著騰騰的熱氣。
一轉身,卻見一雙幽幽杏眸。
方才還斂眸靜坐的白衣女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自己的身後。
她不由得嚇了一跳,拍著心口道:
“要死啊,走個路都不發出聲音的。”
蘇清染臉色淡然地坐下,繃著白皙的下頜:
“又是這種苦藥。”
她雖面無表情,但語氣帶著幾分哀怨。
“要是被人知道,你這響噹噹的泠光仙子竟然怕喝苦藥,豈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孫渺渺笑話她。
蘇清染雖是一宗之主,手裡的流霜劍威力駭人,泠光仙子的名號更是無人不服,無人不敬。
她既不怕和魔修兇獸殊死拼殺,也不懼和皇都的女帝明裡暗裡較量。
卻獨獨怕苦。
蘇清染看著桌上那一碗冒著熱氣的難聞藥汁,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飛到了五百年前。
那時候的她,父母高堂俱在,天資絕佳的她更是無憂無慮。
她受了傷,落入十萬大山,被秦越所救。
他為了她延請名醫,花光積蓄買藥,親力親為地抬水砍柴。
見她怕喝苦藥,男人去摘果子採蜂蜜。
她還記得,秦越為了給自己採花蜜,被山間的蜜蜂攻擊,身上被蟄出大大小小的腫包……
那時候的歲月多美好啊,可惜,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