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第一件事不是回自己的公寓,不是回自己的工作崗位,而是在第一時間找到蕭夢樓的茶樓。
茶樓的大門緊閉著。門前的白樺樹此刻已經新綠融融,點點飛絮在空氣中悠揚地浮動著,樹蔭如傘,籠罩在茶樓之上。整個房子在陽光濃烈的正午卻給人一種沉靜的錯覺。
“從一百米之外就能感到夢樓的氣息,任何他住過的地方都會讓人感到那種冰河一般的沉靜。”夜廖莎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著。她用力地作了一次深呼吸,終於拿起勇氣,用力地按了按門鈴。
滿心幸福期盼的夜廖莎根本預料不到,此時此刻她的背影已經清晰地對映在街對面小飯館裡的蕭夢樓眼中。
夜廖莎簡潔而精緻的影像在蟲鳴風動的午後宛如從異次元空間劈來的一道如電刀光,將蕭夢樓眼前的世界一刀斬成了兩段。嘈雜的蟲鳴轉眼之間消失不見,微風浮動的聲音全都變成了夢幻中的啞響。周圍的白樺樹,街道,小飯館,街上的行人,面前的餐桌和午飯都在頃刻之間消失不見。整個天地就像多米諾骨牌一般一一翻到並融化在照耀一切的陽光之中。
他感到頭頂冰涼,身體發顫,彷彿血管中所有的血液都倒流回了心臟,留給他的只是渾身上下的空空如也。他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腳,也感覺不到自己的意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臟是否還在勃勃跳動。但是這些他統統不關心,在他的頭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她為什麼回來。
她為什麼回來?
蕭夢樓清楚地記得自己在夜廖莎公寓上空看到的那幾束雪亮的白光。那是天人展翅所發出的光芒,他們應該已經接她回到了她的故鄉。他曾經夢想著夜廖莎會眷戀地球上的一切,會眷戀自己在這裡擁有的幸福,也許,有千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許會眷戀自己和她所擁有的那些記憶。但是這些只是他心中根本不抱任何幻想的迷夢。他知道離去對於夜廖莎和他來說都是好事。地球已經成為了外星人捕獵的殺場,她在這裡是不安全的。在第二次火星戰役之後,這種想法在蕭夢樓的心中更加根深蒂固了。而夜廖莎離去之後,他蕭夢樓也不用再過得那麼辛苦。在被親生父親背叛之後,在被地球聯邦遺忘之後,在地球即將被摧毀之時,還要振作精神保持自己一直以來的形象。不,他太累了。
他太累了。累得已經無法支撐自己的軀體。他渴望著任何可以讓他墮落,讓他沉迷的理由。如果他能夠飲醉,夜廖莎離去的當天晚上,他就已經酩酊大醉。愛河網路給與他的除了榮耀和滿足,還有就是放縱的理由。他需要放縱,需要遺忘,需要過一種醉生夢死的生活,把關於夜廖莎的一切拋到九霄雲外,把心中對於這位不屬於人間的天使十幾年的苦戀統統消解融化。沒有夜廖莎的這些日子,蕭夢樓過得比任何時候都頹廢,也比任何人都荒唐。這樣的日子在他二十六年的人生中曾經多次被他所想象和設計。但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依靠對於一個網路遊戲的迷戀,他可以將這樣的日子過得如此如魚得水。他已經完全不是以前那個自律內斂,沉毅單純的蕭夢樓。他已經告別了自己的少年時代。
這一切給他一種高空彈跳的感覺,把自己的一切交給虛無縹緲的命運,然後毫無顧忌地朝著陡峭的懸崖飛奔而去,縱身一躍。看著周圍的世界飛一樣地向天堂離去。他甚至有一種快感。
但是,夜廖莎居然回來了。
就在蕭夢樓最放縱沉淪的時候,就在他最不願意讓她看見的時候,就在他根本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就在這個春暖花開的季節,信步走到自己的家門前,按動著門鈴,渾然不覺得蕭夢樓的世界因為她的到來眨眼間天翻地覆。
蕭夢樓狠狠地將自己的身體摔在身後的牆壁上,他感到刺骨的疼痛從他的頸椎,脊柱和尾骨傳來。但是他卻感到自己痛得不夠厲害,他甚至希望將自己的身子嵌進身後的牆壁之中,然後再把這片牆壁統統推到,再用推土機推到荷蘭去填海。
她為什麼回來?
蕭夢樓逼迫著自己想著這個問題。
那鏽跡斑斑的時光盒和那被自己包裝精美的電子禮品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之中。
“該死的,一定是它們。”蕭夢樓狠狠將自己的後腦撞在身後的牆壁上,“我一定是徹頭徹尾地瘋掉了才把那些東西象獻寶一樣給她看。我本應該把它們一把火燒掉,乾乾淨淨。”
但是蕭夢樓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那是他童年最寶貴的回憶,最自豪的經歷。那裡面的一切幾乎定義了他整個人。他寧可砍掉自己的右手,也不會願意將那一切付之一炬。
這本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