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村聯絡員學說的。傍明子,幾十個偽軍坐兩輛汽車到了黃莊據點。裡頭有個叫梁邦的,他偷著和黃莊聯絡員說,他是梁家橋的,拜託聯絡員偷著給田家橋他姐夫田常興捎個口信,說他還活著,在夜襲隊裡混事呢!讓他姐夫抽空去告訴他老孃一聲。這一來,人們才知道那夥子偽軍都是夜襲隊裝扮的。至於田家橋有沒有這麼個叫田常興的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有這麼個田常興,我知道。”汪霞把醉棗朝桌上一撂,離開大娘湊過來。大娘一見人們談起正事,挪腳就走了。“這個人‘五一’掃蕩以前是咱遊擊小組的成員;他媳婦叫梁玉環,也是村婦救會的幹部,夫婦到現在還淨偷著做抗日工作。梁玉環他孃家在梁家橋,剛說的那個姓梁的,就是她的親兄弟,在前年‘五一’掃蕩時叫鬼子抓去當了偽軍。為這事,梁玉環幾次問我該怎麼辦好,他那寡婦老孃為想梁邦都想出病來了。沒想到怎麼又幹上了夜襲隊!這事要傳到梁玉環的耳朵裡,她那愛面子好強勁,不知又得哭多少天!”
“在這種地區,淨是想不到的事。有這麼個情況告訴你們就算啦!”李洛玉不像旁人那麼關心這件事,他關心的是本村遊擊組。“魏小隊長,俺村成立秘密遊擊小組有多半年了,上個冉村集才領來十幾個手榴彈,還有兩支獨抉槍,一顆石門造。傢伙有了,人們光擺弄都不知道怎麼使喚。天黑你們派兩個老師去教教,看行不?”
“這怎麼不行?晚上,讓趙慶田、賈正他倆去,多喒教會多喒散。”魏強聽說村裡的民兵組織有了武器,高興得蹲在炕上,把遊擊小組有幾人,這些都多大年歲;早先淨幹什麼,他們對抗日工作怎麼認識;……等等都問了個到,末了又問洛玉:“你看,除了讓人教去,還需要什麼幫助?”
“還需要什麼幫助?……”洛玉吧嗒吧嗒嘴,瞅下劉文彬,意思說:“可以張嘴說嗎?”劉文彬點點頭。他這才不好意思地把眼光移到魏強臉上,嘿嘿了兩聲:“從領槍來,人們真比娶了媳婦還高興。光為擦槍,就湊錢買了只老母雞熬了些雞油。就是……哼……就是子彈太少了。滿打滿算才給了九粒子彈,裡頭有兩個還是湊數的,你看這……”
魏強說:“你幹什麼說話繞脖子?乾脆說‘給俺們幾粒子彈’不就完了。趙慶田,你給洛玉三排六五子彈,過後再自己調劑。”
李洛玉接過光上光、亮又亮的三排子彈,粒粒都是三道眉、紅脖圓的日本炸子兒。他好奇地一粒粒地從彈夾上摘下來,又一顆顆挨個兒排排上,孩子般地數著數:“十五粒,加上九粒,一共二十四粒。二十四粒刨去兩個臭的,還有二十二粒。二十二粒也不算少啦,可要是再……”他朝人們身上纏繞著鼓鼓囊囊的子彈袋瞟了一眼,自知再張嘴有點太不知足,望魏強難為情地笑了。
誰當上遊擊組的負責人,都願意將遊擊組整得好好的。洛玉的心氣也不例外。雖然沒說話,魏強從神色上一看,就知道他還在想什麼,便取笑說:“人哪,不宜給好,你要開開門讓他進來,他就又想上炕了!趙慶田,再拿十粒子彈給他吧!”魏強的話說樂了人們,也說到李洛玉的心坎上。李洛玉高興得一蹦老高。他二次接過子彈,連看都沒看,唏哩嘩啦都裝在紫花布的衣袋裡,右手五指併攏,舉到右額角上,胸脯挺起,說了一句:“敬禮!”樂呵呵地跑了出去。二
夜襲隊還陽的訊息傳到保定四鄉,四鄉的人們像聽到惡性瘟疫即將到來似的,心頭又布上了一層愁雲;家家都在日夜防範著夜襲隊的突然降臨。
夜襲隊再一次網羅了一批亡命徒,經過好長時間的特務訓練,又像惡鬼妖魔般地張牙舞爪了。
這一次出來活動,他們不論走到哪個村,都是冠冕堂皇地講:“我們是哪裡丟了哪裡找,和老百姓沒關係!”“夜襲隊出來是找的武工隊,武工隊是夜襲隊的死對頭!”“只要不欺騙夜襲隊,不掩藏武工隊,夜襲隊絕不糟擾!”他們這麼嚷叫的目的,就是要破壞群眾和武工隊的關係。有些膽小怕事的人,一聞到抗日的氣,也就真的不敢過問武工隊的事了;絕大多數群眾都知道夜襲隊的葫蘆裡裝的什麼藥,也就把他們說的話當成了耳旁風,照舊幹抗日工作,幫助武工隊。
夜襲隊舌頭嚼爛了,唾沫耗幹了,軟的辦法使盡了,始終也沒得到武工隊住在哪裡的情報。武工隊的活動,似乎比早先更神速、更詭秘了許多。
老松田倒背雙手,叼著香菸在屋子裡來來回回地走著方子步,對站在房子裡的劉魁勝,他好像根本就沒有看見。“撈不到武工隊駐紮在哪裡的情報,那武工隊是走了?沒有!沒有又在什麼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