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部分(3 / 4)

小說:乾隆皇帝 作者:雙曲線

了一口,說道:“朕生訥親的氣,他配?海蘭察是多拉爾忠勇公的孫子,祖父是何等英雄,跟聖祖西征身中十箭不下陣;兆惠的父親佛標,在科布多一戰,身陷重圍,連斬葛爾丹十七將,保著聖祖突圍,不是一條頂天立地的漢子?!所以,朕不生他們的氣,只是替他們難過,替他們害臊,只是小看他們!”

這真是刁狠兇橫到了極處的痛斥挖苦,連紀昀和傅恆都覺得像用鞭子一下又一下照著心在猛抽,疼得一瑟一索一縮,通身的汗把內衣都溼透了,緊緊貼上在身上,滿殿裡死寂無聲,靜得像一座空空洞洞的古墓!兆惠戴著枷,上身直挺挺昂著,心裡激越、感奮、委屈、愁苦、憤懣五味俱全,悲悽不能自勝,兩眼早已淚如泉湧,聽完乾隆的話,竟自長號一慟,連枷帶肘磕在金磚地下,號啕大哭道:“主子主子,聽奴才說訴衷情……說完就請死罪……”他心中慘痛幾不欲生,號泣之聲動於腑臟,猶如曠寥空夜中受傷了的狼嚎。王義正捧著一疊奏章從外殿進來,心裡猛地一悸,懷中文書稀里嘩啦散落一地,王信等太監還有幾個侍候茶水的宮女,俱都駭得手足發抖面色焦黃,紀昀手裡端茶正要喝,手一顫,杯子幾乎脫手。傅恆也是心頭弼弼直跳僵坐如偶,極力按捺著自己的心緒,思量如何收拾君前失禮局面。

剎那間乾隆也被他驚得臉色煞白。他自幼生在宮中,綺羅叢中褓傅教養,也曾幾次出京巡視吏情民瘼,見過些悲情悽惶。還從來沒有聽到如此損肝傷肺驚魂落膽的哭聲。慄慄顫顫搖心動魄許久,乾隆才定住了神,已識定“逃將”二字背後有重大冤抑,口中卻仍舊冷冰冰的,說道:“召你來,自然是要聽你說話。你是武將,帶兵行伍出身。朕即不治你君前失儀的罪,你這是成何模樣!”

兆惠涕泗滂沱,咬牙哽咽抽泣,好久才忍住悲苦,以枷碰地連連頓首,說道:“奴才憋了一肚子話,要對主子傾吐。不覺的就又犯了失儀之罪……那訥親……誰知他竟是個秦檜……竟是個當今的活張士貴!”想起金川夜戰死保訥親,訥親忘恩負義恩將仇報殺人滅口,又思及與海蘭察千里亡命乞討逃生種種情因,兆惠流著淚,哽著脖子又要放聲兒,只用枷死死抵住,憋得滿臉通紅。

“給他去刑!”乾隆見他悲慟到這份上,一顆心也直往下沉。便命王禮給他開枷去鎖,又問:“曉嵐,張士貴是什麼人?”紀昀卻是個不看小說的,再思量不來。傅恆在旁慎審代答:“張士貴是《白袍將》裡的人物兒,薛仁貴的頂頭上司主將,妨功害賢、忌能妒才的角兒。曉嵐公不讀這些書的。”紀昀笑道:“主子交我的正經書我還看不完呢,哪裡留心這些……”

這幾句松泛對話,稍稍緩衝了方才的慘厲悲悽氣氛。兆惠鬆了刑,舒展俯伏又向乾隆行禮謝恩。他是極有條理的人,先從戰前軍務會議之爭說起,又說戰況,訥親張廣泗既不能料敵,又拒諫摒善剛愎自用,被莎羅奔腰截分斷各個擊破,致有下寨之敗、松崗被困、刷經寺失守、蒙屈受辱,由著莎羅奔擺弄調理。又怎樣聽到訥親和張廣泗預備殺人滅口倭過欺君的密室策劃。二人情急商議脫逃險地,分頭赴京叩閽告狀。種種情事,前因後果急變陡轉——合若符節,聽得滿殿人目瞪口呆。乾隆心裡一時松一時緊,一時悲一時怒,心中的火衝頭脹脈,兩手裡捏得都是冷汗。紀昀緊皺眉頭,只是慨嘆震驚,微微搖頭不已。傅恆卻在用他的話和金鉷、金輝、勒敏、李侍堯奏摺信件比照印證,又想著金川的天候地理、莎羅奔用兵方略和應有對策,想得更是深沉……正思量不了,兆惠的陳訴已到尾聲,他兩手十指緊緊摳著金磚縫兒,渾身劇烈顫抖著稽顙叩頭:“……主子主子!我們不是敗在莎羅奔手裡,實實是敗在兩位主將手裡!莎羅奔能打仗是真的,我們也太無能太窩囊……廢物……給主子丟了人……”

“海蘭察呢?他現在哪裡?”許久,乾隆才問道。

兆惠拭淚舒氣,心裡已經暢快了許多,說道:“金輝是訥親私黨,我們怕他追殺。在武昌分手,他走漢水北上進京,因聽說主子南巡,奴才走長江東下南京。到南京又聽說主子御駕還沒到,就到金拱衙門投案。解來北京。自然奴才是要快些。漢水是逆水舟,他現在南陽洛陽一帶也未可知。”

乾隆沉默良久,問道:“聽說你們還私帶了軍餉?有沒有的?”“有的!”兆惠叩頭道,“松崗大庫朝不保夕,錢留在那裡是資敵。所以我們商量,我帶了五百兩黃金——投案時都繳了總督衙門——他帶了十萬兩銀票。海蘭察比我伶俐十倍,不會出事的。”乾隆聽了,便目視傅恆。

攜帶軍餉,是勒敏在信中寫給傅恆的,前天剛剛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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