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的步兵無疑是軍隊的筋腱。”
——拿破崙批註《戰爭藝術評述》
原本,在面對真正堅定的重步兵和真正頑強的輕步兵時,馬其頓方陣從不以衝擊力和殺傷力著稱。
但在今天,笨重臃腫的方陣一下子變成恐怖的血肉磨盤。
**
這門應大兵團對決的時代而誕生的戰術,突出的就是一個便宜又大碗。
攻擊範圍大、方陣的密度大、體量也大
——長達40多肘尺、沉重得難以揮舞的超長矛,橫向兩肘尺、密集到幾乎沒有任何技術發揮空間的陣形,厚達16排、以至於三分之二戰士都無法參與攻擊的冗餘陣列……
種種犧牲換來的是一個只需要有足夠多的裝備低劣、缺乏訓練的徵召兵炮灰就可以抗住各種精銳步兵進攻的、具有超強戰術穩定性的大方陣。
在馬其頓人眼中,這種大方陣唯一的作用就是充當堅固可靠的鐵氈,為右翼騎兵主力破敵提供必要的前置條件。
這也就導致,在歷次繼業者大戰中,要麼就是突襲得手,在真正的陣而後戰中,馬其頓方陣幾乎沒有發揮過決定性的作用,更鮮有方陣正面擊破方陣的戰例——隱藏在超長矛刺蝟光鮮外表之下的,是其孱弱的實際殺傷力和作戰意志,尤其是面對同樣的長矛樹叢時——而與此同時,超長矛幾乎是方陣唯一的防禦手段,所以在面對來自側方或後方的騎兵攻擊,方陣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力。
正因如此,繼業者正面對抗就形成一套極其荒謬的日常流程:
人數最多的方陣在中間站樁對峙,精銳騎兵在兩邊打羅圈架;
一殆某一方的騎兵主力率先突破了對方偏師的牽制,便等於整場戰役的勝負揭曉,方陣兵們立刻就會選擇體面投降。
原本、今天就要上演這種荒謬日常的巔峰
——總數16萬人的大決戰,其中將有接近一半的人、而且是相當精銳的一半,會以觀眾的身份參與這場戰爭。
但意料之外的情況出現了。
一是塞琉古聯軍選擇了以弱勢側對強勢側、進行騎兵主力對決的策略,導致速戰速決的羅圈架沒有了,雙方騎兵主力陷入了漫長的纏鬥之中;
二是大量的戰象參與進這場戰鬥,輕步兵對抗的劣勢導致安提柯軍的方陣遭到了極大的削弱,以至於原本兵力處於劣勢的聯軍方認為有機可乘。
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幾乎所有的指揮官此時都認定,今天這場戰役的勝負將由歷來擔任客串角色的方陣兵來決定。
此時此刻,長達十個斯塔德的戰線上,密集的互相捅刺的長矛幾乎組成一道吊橋!而在青銅槍尖面前,大多數士兵們無暇操作小小的輕盾,而身上輕薄的亞麻甲幾乎不能提供任何防護!
說來也可笑,這種以超長矛為傲、主打結實抗造的方陣,在面對使用同樣戰術的敵人積極進攻時,他的防禦力完全失效,反而是攻擊力得到了完全的釋放!
吶喊聲奔騰如雷,哀嚎聲尖利刺耳,還有那無數根木杆中纖維受力時發出的聲音,難以察覺卻讓人覺得百爪撓心。
長時間出於被動的安提柯軍傷亡急速上升,厚達十幾人的、原本幾乎不可能後退的馬其頓方陣在這樣的傷亡面前也不禁步步後退。
待在左翼的皮洛士注視著戰線極其緩慢得後退,看著人命彷彿稻草一樣一茬茬被收割,只感覺一團火灼燒著胸口,使他心煩意亂。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鄙視這些垃圾馬其頓人使用的垃圾戰術。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厭惡馬其頓軍閥體系的垃圾本質。
曾經他組織過的戰爭也就是萬人規模,之前還以為這十萬人規模的大戰如何宏偉壯麗。
今日一看,也不過爾爾。
如果非要評價,那就是一個字
——
爛!
看似是精銳大軍的對抗,實際上卻是極端消極的菜雞互啄,偏偏卻殺傷甚眾。
尤其這些方陣兵的表現簡直不像是人類。
沒有勇氣、沒有技巧、沒有任何主觀能動性。就像是行屍走肉被人強迫著送死,就像是牲畜被人驅趕著送進絞肉機。
與日本農兵打爛仗比起來可能烈度尚強,但仍舊脫不開一個“爛”字。
簡直可以說是懦夫的戰爭!
哪怕是僱傭兵,哪怕是盜匪,哪怕是做個逃兵!也好過像這些徵召兵死在這樣消極、迷茫而不知所謂的對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