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燦在酒樓吃飯,是京都最豪華的盛世樓。
桌上擺了十八個菜,每道菜都是盛世樓的絕活,外面吃不到。尤其是松鼠魚,酥、脆、嫩全佔滿,芡汁兒酸甜合適,帶一股櫻桃的清香,讓人慾罷不能。掌勺的廚子只做這一道菜,且不收徒,獨家秘料。單單這一道菜,要價白銀一百零八兩。
張燦吃得很開心,風捲殘雲一般,完全不顧旁邊兩個人也是要吃飯的。
吳大錘。
吳颯行。
他打了個嗝兒,擦了擦嘴,捧起酒杯,美滋滋喝了一口。
“你怎麼不吃?”他詫異地問,“打鐵鋪子的飯菜連狗吃了都拉不出屎來。這麼好的酒席,京都找不出第二家。”
吳大錘沉默不語。
“你呢?”他望向吳颯行,“你怎麼只吃一點點?不合胃口?”
“我只吃六分飽。”
張燦點了點頭,“吃六分飽好啊。只吃六分飽,肚子和腸子當然不舒服,可心臟卻覺得這是極好的;若像我一樣,一定要吃十分飽,肚子和當然是暢快的,可心臟又知道這是有害的。時間久了有個詞叫什麼,腦滿腸肥,大概就是說我。對吧?”
吳大錘還是沒有說話。
“你看,吃頓飯,一個人的心臟和肚子都是很難統一的,更別說是人和人了。對嗎?”
吳大錘的臉色很不好看。
張燦也沒有再說話,端起酒杯,自顧自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吳颯行冷冷地盯著吳大錘。
“是我做的。”吳大錘長嘆一聲,“定風珠就是陣眼,融於刀身,可以用特製的羅盤陣來找到它。”
吳颯行握住了劍柄,緩緩起身。
“是我有負所託,本也不願。但宋澤浩當時是太子,現在是皇帝。我沒有辦法。”
“你我多少年的交情了。”張燦嘆了口氣,揮手示意吳颯行坐下,“說一聲,有這麼難嗎?”
“我不想,但我沒有辦法。”
“你知道宋宜嘉吐了他一臉,又刺了他一刀嗎?”
“知道。”
“你知道我這傻徒弟怎麼做嗎?”
“不知道。”
“站在那裡被人打。”張燦嘆息不已。“他太苦了,所以能記住每一個對他好的人,李聰,張仁,張寶靈,王道林,宋宜嘉,老僧,天璣,淨巖,還有你。”
張燦盯著他的眼睛,“堂堂將作大監,知命境高手,竟不如一個砍柴的樵夫!”
“你要殺我嗎?我認。”
“不至於。”張燦淡淡道,“你我的交情,就在這頓飯了。”
吳颯行看著吳大錘離開,忍不住問道,“宋澤浩並不懂兵器製作,只有他才會向宋澤浩提出那樣歹毒的建議。心機如此,就這麼算了?”
“算了。”張燦喝了一口酒,“狗和狗是一類,人和人卻不是一類。隨他去吧。”
“小師弟呢?”
“之前能感應到在雪原深處,現在感應不到了。”
“要不要去找一下?”
“作師父的,責任就是把他引進門。但他選擇什麼樣的修行,選擇什麼樣的人生,卻不是我應該去幹涉的。所以,他的生活中發生什麼事,也要他自己去承擔。”
“為什麼?”
張燦沉默了一會,“我怕我的選擇也是錯的。我們,尤其是父母和老師,總會想著把最好的給自己的孩子,可這些東西是自己認為是最好的,在孩子眼裡未必。更可怕的是,孩子若是不接受或反抗,就變成了我們口中的逆子、叛徒、白眼狼。”他哀憐地看著吳颯行,“借愛之名義行傷害,你不就是受害者?”
吳颯行眼中似有光。
張燦看了看遠處的天空,灰濛濛一片,下起一陣小雨。
金色的琉璃瓦頂,在雨水的洗禮下更顯璀璨奪目,每一滴雨珠滑落,都伴隨著清脆悅耳的聲響,宛如天籟,在空曠的宮宇間迴響。雨珠沿著屋簷邊緣緩緩滴落,匯聚成一道道晶瑩剔透的珠簾,輕輕搖曳,最終落入青石縫隙中,濺起一圈圈細膩的漣漪。
殿內已燃起燭火,偶爾傳來咳嗽之聲。宋宜嘉坐在宋澤浩身旁,陪他處理奏章。羅飛提出在漠南筑城,並徙民三十萬戍邊,已經得到朝廷許可。現在的難題是錢糧。築城、徙民、安置都需要海量的銀子撒出去。
宋澤浩看著眼前的議案,面露不滿之色,哼了一聲。
“怎麼了,陛下?”
“皇后的兄長王思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