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劍明看著他踉踉蹌蹌的背影,有些感慨。
“李季安殺了白眉,我們就這麼算了?”姚迎峰問道。
“別人要殺你,你殺不殺他?”
“當然要殺。”
“那就是了,”厲劍明道,“這是最簡單的道理,不要因為外在的東西就刻意去扭曲一些三歲孩子都知道的常識,會遭報應的。”
姚迎峰沒有再說什麼,偷偷看了一眼身後的譚攸寧。
厲劍明轉身,看著偏閣的廢墟,“這人還沒有學會打架,若有朝一日學會了,我大概也會覺得很棘手。遍觀淬劍閣,自我之下無人是他的對手,你們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諸劍修慚愧低頭。
“張燦的大弟子最不會打架,小弟子最會打架,真是有趣。這老頭子的眼光怎麼這麼好?”
“淬劍閣弟子大多由白眉尊者挑選,剛才您說他老人家已經死了,請您示下,以後這件事誰來做?”姚迎峰問道。
“淬劍閣也就你和白眉挑大樑,其他人大都華而不實,不堪大用。”厲劍明的話比他散發的劍意更刺人,“劍修是練出來的,不是選出來的。學點雞毛蒜皮的三腳貓功夫,穿一套勁裝劍服,拿一柄長劍,在女孩子面前四處顯擺,搏一個上床的機會罷了,和賣弄風情的婊子沒有區別,算什麼劍修!”
厲知煥畏畏縮縮地躲在人群裡。
“現在你把擔子一肩挑了,會很累。你抽空選幾個有天賦的年輕人出來,放到各地遊歷,長長見識。能歷經風霜並快速成長起來的,重用;折在外面了,除名。這片廢墟不要打理了,算是給淬劍閣弟子的警醒。”
“是。”
“聽說張燦還有幾個徒弟,到底是何方神聖?”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走進了後山。
寒冬臘月,冷風嗖嗖地往人身上鑽,路上行人稀少,家家戶戶的煙囪裡都冒著煙,乾冷的屋頂飄落了一層肉眼可見的黑色菸灰。張燦在打鐵鋪的後院,難得地穿著一身素淨的白色長衫,屋內的炭盆燒得正旺,跳動的微黃火苗在他眼裡不停閃爍。
“怎麼樣?”吳大錘小心翼翼地問。
張燦看了一眼床上的李季安。他還不能動,但人是清醒的。
“沒事。”
“還能修行嗎?”張寶靈問。
“能。”
李季安的眼神有些渙散,他的口很渴很渴,但張燦並不讓他喝水,也不讓他進食,只讓他喝一些極其刺鼻的藥水。
“這是第三天了。”吳大錘提醒。
“我不識數嗎?”張燦沒好氣地說,“你行你來啊!”
吳大錘拖了一根板凳坐在炭盆前,伸出手烤火,“又不是我徒弟,關我屁事!”
張燦瞪了他一眼。“滾一邊去,去叫你那些吃乾飯徒弟把好門,皇帝來了也不許打擾我!”
“知道了。”
隨著吳大錘的離開,張燦揭開李季安的被褥,脫下他的上衣。
這趟外出新增了不少傷口,原本有些飽滿的胸肌現在也完全塌陷。他沒有理會那些像蟲子一樣的傷口,指尖頂住膻中穴,從中透進一股神輝,緩緩流遍奇經八脈。
李季安異常蒼白的面孔立刻轉紅,每一絲血管都膨脹開來、清晰可見,彷彿隨時都會破裂。汗水沿著他的額頭緩緩滑落,滴落在枕頭上,發出細微的“滴答”聲,與窗外傳來的北風呼嘯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詭異的節奏。他的眼睛緊閉著,眼皮下的眼球在劇烈地轉動,感覺隨時會掉出來。他的身體不停顫抖,彷彿被電擊一般。他緊咬牙關,表情猙獰,雖然極力地抑制住自己的呻吟,但嘴角還是不自覺地抽搐起來,流出白沫。血水從他的眼睛瘋狂湧出,與淚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蜿蜒的溪流。他的雙手緊握成拳,床沿被他硬生生抓爛,木屑深深地嵌入掌心。他抑制住自己逃離的衝動,腿腳和頭部不由自主地翹起來,扭曲成一個弓形。
張燦不為所動,指尖繼續用力。時間在這一刻凝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而遙遠,張燦身上散發出淡淡光輝,如聖子臨凡。李季安苦苦支撐到極限,緊繃的身體逐漸發軟,守住的一絲絲靈臺也開始渾濁。
“呔!”張燦大喝一聲,將他喚醒,同時掰開他的嘴巴,迅速灌進一碗藥水。藥水入腹,帶來些許清涼,減輕瞭如潮水般襲來的燒灼感。
“我來行針。”張寶靈捋起袖子。
張燦點點頭。論行針,張寶靈是華陽針法的唯一傳人,無人能出其右。
兩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