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當這片浩瀚的沙漠披上了一襲金黃色的外衣。夕陽如同熔金般傾瀉而下,將天際染成了橘紅色,與遠處起伏的沙丘交織在一起。
在這片蒼涼的沙漠中,植被稀疏,只有幾株駱駝刺頑強地生長在沙丘之間,它們的枝葉已經枯黃,卻依然挺拔地屹立在風沙之中,如同這片荒涼之地上的孤獨守望者。
風聲凜冽,帶著沙塵呼嘯而過,發出低沉而悠長的聲響。風過之後,沙丘的形態悄然改變,露出幾雙疲憊但依舊警惕的眼睛。
羅飛的斥侯已經悄悄摸到了這裡。再往前二十里,就是漠北草原。夏唐的軍隊從未涉足此處,既陌生、又危險。就是來自中原的商人,也大多止步於漠南草原。
部隊在沙漠中的行軍緩慢而痛苦。騎兵一人三馬,還有一隻駱駝馱著珍貴的水囊和軍糧。每個士兵都分到了醃肉,用於補充鹽分和體力,同時也加劇了他們的口渴。他們的嘴唇乾裂,喉嚨裡彷彿有火在燃燒。
沙漠裡的每一片綠洲都被察布放了沾染瘟疫而死的屍體,所以這支龐大部隊的每一滴水、每一粒糧食都靠自身攜帶。這樣的後勤壓力是空前的,宋澤光徵調境內所有駱駝,以及十餘萬挑夫,盡數送往羅飛手中。
羅飛一改往日飄忽不定的戰法,在沙漠中設定補給點,將物資一個點一個點往前挪。這種步步為營的戰法讓察布難以找到突襲和伏擊的機會,因為每個補給點都是強悍的邊軍在充當後勤部隊,且點與點之間的間隔很短,可以相互支援。
這麼做幾乎是無懈可擊的,只有一個缺點,費錢。
察布的斥侯眼睜睜地看著這些補給點漸漸延伸到漠北,源源不斷地運轉物資,無可奈何。
察布主場作戰,除了以逸待勞之外,還有選擇戰場的主動權。他沒有把戰場選在沙漠,因為他的部下全是騎兵,不便於在沙漠中作戰。羅飛雖然也是騎兵,但下馬步戰的能力遠超草原騎兵,還有邊軍的支援。所以,察布將戰場選在了草原和沙漠交界的一片草甸中,沒有亂石,便於設伏,地勢南低北高,居高臨下的草原騎兵可以最大限度地發揮衝擊力。
這裡離沙漠大約二三十里,羅飛剛剛從沙漠中鑽出來,補給線也在草原的威脅之下。
只要這一戰打贏了,後面的仗就好打了。
羅飛眉頭緊鎖。為防止沙漠行軍被襲,他做了大量充足的準備,沒想到察布根本沒來,他的第一拳就打空了。而察布選擇的戰場,兇險程度也讓他倒吸一口冷氣。
他是仰攻,察布是俯衝;不遠處還有幾座連綿的小山,可以伏兵攻擊,也可以退守無虞。關鍵是,山後究竟藏著多少人?死了近五十斥侯和三十劍修,得到的唯一情報就是,人山人海,不下五萬騎兵。
加上正面對峙的五萬人,察布已經押注了所有。他的側翼,只有兩萬人。因為西面有古羅和浮屠策應,他將主要的守備放在東面,以防備莫名其妙鑽出來的夏唐騎兵。
畢其功於一役。
羅飛壓力山大,首戰必勝,否則就要退回漠南;那察布就會西進,與古羅合擊張玉麟。
這幾乎宣告了舉國北伐的失敗。
為了這次北伐,全國加徵了三年的賦稅,掏空了從中央到地方的所有的銀子和糧倉。
水旱洪澇、天災人禍,哪年沒有發生?在生死線上苦苦掙扎的百姓怎麼辦?
只能再苦一苦百姓。
要是這一仗打輸了,死的不光光是這數萬將士,宋澤浩也不是下個罪己詔就能了事的。
反過來說,要是察布輸了,古羅的側翼和後方就會立刻暴露在夏唐騎兵面前;沙漠補給點的二十五萬邊軍可以立刻丟掉手中的罈罈罐罐,湧入這片草原。
兩邊都輸不起。
雙方近二十萬人堆積在這片狹小的草甸上,即將展開廝殺,還有六十多萬戰馬、駱駝。人喊馬嘶,旗幟飛揚。
雙方都看到了對面強盛的軍容,都感受到了對方的積蓄的恐怖力量。
這次會戰,註定會比漠南之戰更加龐大、更加殘酷、更加血腥。
大單于古羅偵知羅飛五萬軍團盡數越過草原之後,立刻領兵回援,讓孿鞮浮屠牽制張玉麟。他對浮屠直言,可以死人、可以失地,要不計代價牽制住張玉麟十天!
十天,就可以決定草原十八部能否繼續存在。
他在擊潰羅飛後,可以和察布分兵南北,形成鉗形攻勢,一左一右切斷張玉麟的退路,吃掉張玉麟這二十萬大軍。
千斤重擔壓得羅飛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