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丹塌陷，意味著從此以後，他生還的機率幾乎為零。即便僥倖存活，他的修行之路也就此終止，如同廢人。
王道林心急如焚，“師伯，怎麼辦？”
唯一的指望就是這個境界低微、但醫術通天的師伯張寶靈了。
張寶靈沒有回答他，只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雙目微閉，似已入睡。
“師伯，我知道您老累了，但現在小師弟不行了，您得幫幫他。”
還是沒有動靜。
王道林回頭，發現有些不對。
他內心狂跳不止，扶住李季安，伸手往張寶靈鼻子下一探，已然沒有氣息。
王道林不死心，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他脖頸大動脈上，搭了三根手指。
沉寂如水。
王道林一隻手扶著瀕死的李季安，一隻手搭著張寶靈的脖子，沉穩如他，此刻也終於忍不住瑟瑟發抖。
黑布小世界中的饕餮，正瘋狂撞擊大門。門是開著的，它就是出不去。在時間的漫漫長河中，它已經嘗試了幾萬遍，早已死心。今天它依舊執著，不顧禁錮的反撲，一遍又一遍地撞過去，轟然作響，如連綿的春雷，不絕於耳。
光影交錯，細小的顆粒在一束束光線中飛舞。它終於無力地倒在門口，頭破血流。
它痴痴地望著門外，心如死水。
王道林沒有時間悲傷，他迅速把李季安移到另一個房間，開始給他輸入元氣。他驚訝地發現，對修行者百試百靈的這招，對李季安居然完全沒有用。
李季安的境界雖然遠不如他，但體內的元氣比他更純粹、更豐沛。不論是九葉青蓮，還是歸元珠，哪一個都比他強。所以他的元氣輸入之後，反而成了累贅。
大師兄沒有發現，李季安的丹田沒有完全塌陷，一株弱小的青蓮倔強地撐起了一片小小天地。它雖然萎靡，但依舊堅韌。密密麻麻的根鬚牢牢地抓住了塌陷的丹田，正一點一點往外撐。極緩慢，就像雪原深處的野草，哪怕頭頂被厚厚的冰雪覆蓋，根鬚也會在堅硬的凍土中緩緩延伸。
王道林的醫術雖遠遜張寶靈，但也不能說比錢喜等御醫差。他穩住心神，仔細給李季安搭脈。脈象虛弱無力，但沒有進一步惡化的跡象。
他稍微喘了一口氣，將師弟放平。
“來看著小師弟，不要讓他咳血嗆到。”他吃過大虧，再次囑咐身後的老四，“不要讓任何人驚擾他，更不許動什麼以毒攻毒的歪心思。小師弟是丹田塌陷，沒有中毒，聽到沒有？不許鑽牛角尖，說什麼水也有毒的廢話，聽到沒有？”
“是。”墨文博也是慌了神，聽到他的話才敢進來。
“我去看看師妹，再回來給他開方子。不要慌張。”
“是。”
王道林回到原先那屋，再次確認張寶靈是真的走了。可惜他一身醫術沒有傳承，未免讓人唏噓。張寶靈一生灑脫，喜讀書，不喜修行。兒時的王道林被張燦打得哇哇哭後，最喜歡來他這裡，能討到飴糖，也能吃到山楂；最關鍵的是，只有他一人敢指著張燦的鼻子罵，給他出氣。
現在沒了。
王道林整了整衣衫，俯身行三叩九拜大禮。
起身後，哪怕他淚流滿面，也沒有悲傷的時間。唯一的好訊息是，吳颯行的續接的斷肢已經有脈搏跳動了。
他吩咐宮女太監佈置靈堂，親自為張寶靈淨身、換衣。
張寶靈無妻無子，於是王道林穿上了白色孝衣，纏上白布。
停棺七日後入土，宋澤浩追贈張寶靈禮部侍郎、大學士，諡恭仁，以侯爵規格葬之。
吳颯行昏睡一夜後醒來，不顧眾人勸阻，堅持為其守靈並參加葬禮。她甚至要求抬棺，被大師兄勸阻。不是因為她是女人，而是因為她的斷臂。
至葬禮結束，李季安都昏迷不醒。
他一直在做夢，夢到一片無邊無際的海，自己在冰冷的海水裡不停掙扎。身邊有數條漁船經過，無一伸出援手。
“季安，季安……”溫柔的女聲在不停呼喊，透過朦朧的霧氣，隱約看到是雲宗玥。
他心中大定，歡喜地伸出雙手，面孔突然變成了宋宜嘉，面若桃花，雙目含情。
他的心突然冷了一下，縮了回去，任由自己逐漸沉沒於洶湧波濤之中。
“季安，季安……”
現實中真的是有人在叫他，不過不是宋宜嘉，也不是雲宗玥，而是吳颯行。
她的左臂還無法動彈，王道林擔心傷口過於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