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策略很成功,這些和尚也在某種程度上充當了他的遮掩物和人質。法嚴與智明反應迅速,如同獵豹般緊追不捨,但面對這個狡猾如狐的對手,他們不得不謹慎行事,生怕一個不慎,便會傷及無辜,導致數次近在咫尺的追捕功虧一簣。他持續揮刀,一道又一道的刀符破空而出,不停撞向承重柱和支撐梁。
隨著一陣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柱子慢慢傾倒,砸向地面,激起一片塵土與碎石,引發一陣驚呼。
支撐樑上的裂痕如同蜘蛛網般迅速蔓延,法嚴大喝道,“快走,他要活埋大家!”說完,他果斷放棄追捕,轉身抱起重傷的首座慧覺,憑藉深厚的修為,幾個起落間已掠至門外。
惠明寺的規模何其龐大,密密麻麻的光頭攢動,啪一聲擠踏了大門。身手較好、頭腦靈活的一部分人選擇破窗而出。
李季安再斷一根柱子,五觀堂的閣樓已經慢慢傾斜,五觀堂的閣樓開始搖搖欲墜,灰塵和瓦片不斷掉落。突然嘭的一聲,倒下大半,地動山搖,砸出一片塵煙,遮天蔽日。
逃出的和尚驚魂未定,遠遠看著。
“救人!”智明大喊道,“快回去救人!不要跑了,很多師兄被埋在裡面,救人!”
看大家雖然回身,但比較踟躕,腳步緩慢,顯然心存畏懼。他只好再次吶喊道,“李季安已經趁亂跑了,大家不要怕,快救人!”
聽到這話,才有許多大膽的和尚跑去廢墟中搶救傷者。錢無執突然怒火高漲,卻不是針對李季安。他突然有些理解塔慧的離開。
法嚴在給首座慧覺搭脈。
慧覺已經不疼了。由於肺部被切開,他的呼吸急促,胸部發出呲呲呲的聲音,臉色蒼白,頭腦昏沉,全身無力。
“取金瘡藥來。”智明大喊道,“快取金瘡藥來。”
“沒用了。”法嚴神色黯然,“血不外流,嗆到胸肺,神仙難救。”
話音未落,慧覺一陣咳嗽,口鼻鮮血不斷湧出。
眾人看著他嘴角的血沫,低頭合十,默唸佛號。
錢無執的耳力遠超旁人,聽著慧覺急促的呼吸和肺部的漏氣聲,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他很痛苦,一時半會也死不掉,太折磨人了。幫幫他,助他早登極樂。”
眾人心裡一顫。誰下得了這樣的手?
慧覺突然笑了,他已經說不出話了,費力地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錢無執。
“你要把自己的眼睛給他?”法嚴驚訝地問道。
慧覺微微點頭。
法嚴很為難,樓蘭寺沒有人會這樣的醫術,又不想拂了慧覺臨死前的菩薩心腸。
“我可以幫忙。”
聲音沙啞而蒼老,就像有人費力地拉動一臺破舊的風箱,嘎嘎作響。
眾人回頭,默默讓出一條道路。
來人的容貌和他的聲音一樣蒼老,形銷骨立,如同殭屍一般。
盤蒼。
“大師是?”
“我是南蠻的蠱師。”他指了指自己空洞的眼窩,一隻小小的蠍子不安分地爬來爬去。“我早就沒有眼睛了,靠這隻蠱蟲看清世間萬物。”
“你的意思,用蠱術幫他換眼?”
“是。”
法嚴問道,“大師有幾成把握?”
“九成。”
“大師有條件嗎?”
“有。但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再拖,可就不成了。”
“活人取眼?”智明的心怦怦狂跳。“不太妥當。”
“沒事。我可以用蠱術讓他毫無疼痛地死去,死的剎那間將眼睛取出,他感受不到。”
“我不要。”錢無執搖頭道,“當個瞎子也挺好,看得那麼清楚做什麼?”
法嚴皺眉道,“寺監,不要拂了慧覺師兄的好意。”
錢無執嘆了口氣。
智明道,“煩請大師,先消除慧覺的痛苦。”
盤蒼上前,順著慧覺的鼻腔放入兩隻細長的蜈蚣。蜈蚣進入之後,慧覺顫抖的身體立刻安靜了下來,劇烈起伏的胸口平緩下來。
“你也過來,”盤蒼指著錢無執,“不要動就可以。不疼的。”
盤蒼乾枯的手指朝慧覺的眼睛伸了過去。眾人紛紛閉目或轉身,不敢再看。
“好了。”
法嚴低宣佛號,睜開雙眼,身前的慧覺已經溘然長逝,雙目緊閉。
錢無執的眼睛被盤蒼用布條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