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鐵英驚魂未定,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李季安,又瞅了瞅石佔山,覺得一陣臉熱。他偷偷問道,“喂,李朋,你的箭法是和誰學的,為什麼那麼好?”
李季安回答道,“獵戶出身,弓弩、下套、設伏都是一定要學會的,不然在深山老林裡活不下去。”
盧鐵英恍然大悟。“我得好好謝謝你。要不是你,剛才那兩箭……”
“沒事。”
“有事,有事。”盧鐵英悄悄說道,“等這趟鏢結束了,我請你喝花酒。”
“再說吧,”李季安笑道,“你肯定願意幫我找個好地方。”
盧鐵英嘿嘿笑道,“那當然。”
說話間,石佔山叫到,“李朋。”
“在。”
“你過來。”
李季安快步跑了過去。“石鏢頭。”
“會騎馬嗎?”
“會。”
石佔山對旁邊的鏢師說道,“給他一匹馬。”
李季安分到一匹還算不錯的腳力,翻身上馬。
“李朋,剛才的事,多謝了。”
“分內事。”
石佔山搖了搖頭,說道,“這趟鏢,你的錢漲到十兩。”
“謝鏢頭。”
“你願不願意往前再探探,先前出發的兩個兄弟到現在都沒回來,我心裡不踏實。”
李季安點點頭,縱馬前出。
前行的兩個鏢師沒有什麼事,所以李季安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個人安靜些,也比較舒坦。
這段時間接連受到打擊,身邊重要的人相繼離開,他沒有再修行。剛才射箭,在外人看來快若流星,但他自己已經感覺有點手生。這種差別在近戰的時候會帶來非常嚴重的後果,尤其是和陳曦陽這樣的狠角色對戰的時候,往往以毫釐之差決定生死。
他輕輕抽刀,食指和大拇指摩挲刀身,仔細感受橫刀帶來的冷冽,如同寒潭。雲宗玥被封於潭底,也不知何時得以重見天日。
不管了,她們的仇始終要報;大師兄的仇,是算在樓蘭寺身上,還是算在自己身上?不過樓蘭寺始終要去的,某些人,始終是要殺的。
一個和尚站在路邊,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李季安心裡一沉。
樓蘭寺講經首座,塔慧。
“阿彌陀佛,李施主,好久不見。”
對方突然出現,自己剛才走神,居然沒有事先發覺。倆人之間,是伏擊的最佳距離。
李季安拋開那些亂糟糟的想法,凝神戒備。
橫刀輕顫,宛如龍吟。
“李施主修為愈發精進,可喜可賀。”
李季安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他。禪悅就在數丈開外,手持星河杖,默然站立。
“李施主,不必多慮。貧僧不是來打架的,而且你看到了,貧僧已經沒什麼修為了,形同廢人。這次來,完全是碰巧。”
李季安沒有動,腳蹬微微擺動,體內的元氣運轉流暢,元氣遍佈全身,蓄勢待發。
塔慧見狀,微微一笑。“施主,我現在不是惠明寺住持,樓蘭寺的講經首座也另有其人。我這次從惠明寺出來,就是想看看,我這輩子的修行,是不是走錯了。”
李季安愕然。
塔慧笑道,“我三歲入寺,不知生母生父是誰。五歲開始修行,如今逾百年。南下京都,於宋宜嘉公主身邊講佛,是塔宏的意思,也是我第一次入世。如今境界不再,心裡反而更透亮一些。仔細想來,淨巖才是真佛。”
這幾句話對李季安觸動很大。
“李施主,貧僧修來修去,空有一身境界,只會講經、賜福,這兩樣東西,大約比較虛妄;百餘年來,吃信眾捐贈糧米、穿百姓所奉生絲,竟未能為百信種一粒糧,織一寸布,實在汗顏。南下之後,屢次對你和你的師門下手,妄造殺孽,現在落得如此田地,大約也是報應。”
李季安舔了舔發乾的嘴唇,還是不能判定對方來意。
“不久前,你射了幾箭,貧僧等恰巧路過。禪悅感應出這是你的手法,我才在路邊等你。現在就是告訴你,貧僧只是一個普通的老和尚,不是什麼樓蘭寺的僧人了。你要殺,就是現在,了結你我之間的宿怨;你不殺,今生今世,我們大概不會再見面。”
李季安終於說話了,“大師要去哪裡?”
“沒有目的,隨遇而安。見一見世間的喜怒哀樂,看一看所學的佛法是否真的可以普度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