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王違背了先前的盟約,未按期北上,而羅飛則機敏地捕捉到了這一時間視窗,表面上提出和談,誘使王道林將守備軍與各地援軍調往南方,致使京都的守城兵力銳減至極限。
羅飛以眾擊寡,且手裡掌握的是最精銳的北境邊軍;除了左右威衛和羽林衛,京都守城諸衛沒有實戰經驗,還有大量貴族子弟充斥其中,也就鎧甲看著還算亮眼罷了。現在左右威衛已經剪除,就只剩一支羽林衛能打,還要守備皇宮,羅飛幾乎已經鎖定了勝局。
然而,作為久經沙場的羅飛,深知京都城牆的巍峨與守城武器的恐怖,尤其是床弩與重弩的威力,以及城內充足的物資儲備,包括兵器庫、鐵匠鋪與糧倉,足以支撐長時間的防禦。要打,自己可能損失非常大。
所以他想最後談一談。
緊閉的北門突然開啟了,王道林沒有騎馬,緩緩步行出城。他也想最後談一談,再爭一爭。
羅飛騎馬上前,與王道林相向而行。
怒斥對方小人是沒有用的,王道林便直接問了。
“羅飛,你究竟想要什麼?”
“安穩地活著。步譚德。張玉麟後塵,我不願意。”
“許你漠南漠北兩大草原,你還活得不夠安穩嗎?”
“不夠。”羅飛的眼神銳利,朗聲道,“等朝廷大治之後,你騰出手來北伐,隴右、關內、河北三面夾擊,草原能撐多久?”
“那你要如何才能安穩?”王道林耐心地說道,“想好再說。朝廷說什麼也是有底線的。”
“我要隴右。”
“不行。”王道林搖頭道,“你得了隴右之後,對劍南和關內威脅太大,不可能。”
“那就只有打。”
“為什麼?”王道林不解地問道,“京都有什麼東西是讓你非打不可的?”
“京都是朝廷根本所在,打下來,夏唐就會陷入混亂。亂了,就會弱。你弱了,我也能安心。”
王道林明白了,這是非此即彼的無解之局。羅飛的想法無非是,要麼自己足夠強,能震懾一切;要麼對方足夠弱,對自己壓根沒威脅,他才能安心。
“你打不下來。”
“打了才知道。”
“就算你能打下來,你這二十萬人還剩多少?你也會變得很弱。”
“但你至少十年之內沒有北伐的能力。在這十年中,我可以打掉隴右。”
王道林嘆息良久。
“你為什麼如此不安?共建國家,不好嗎?”
“狡兔死,良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羅飛反問道,“王真人,這句話現在不對嗎?看看譚德,看看張玉麟,再看看你的小師弟。”
“我不是宋澤浩,也不是宋宜嘉。”王道林回答道,“我可以善待你的。”
“你是皇帝嗎?”羅飛問道,“小皇帝也有親政的一天,到時候,你的話管用嗎?”
王道林不是皇帝,自然無法回答。宋煜宸是千古一帝,還是紂王再生,他道行再深也給不出確定的答案。
“我可以請旨,賜你免死金牌。”
羅飛笑了,目光哀憐地看著王道林。“王真人,你修道天賦如此之高,也有悲憫之心,堪稱聖人,怎麼會涉入朝局如此之深,以至於完全看不清這些虛偽的東西?別人能給你的,就不能要回去?別人今天能饒你,明天就不能殺你?聖旨也好,金牌也罷,不過是皇帝蠱惑人心的手段,真翻臉的時候、擦屁股都嫌硬。這麼簡單的道理,張真人修道修了幾十年,當真是看不破嗎?”
王道林駁無可駁,辯無可辯。“羅將軍,真要如此,將士流血,百姓遭難。為天下蒼生想想吧。”
“那就煩請陛下和張真人為天下蒼生想想,把隴右賜給老臣。這樣一來,老臣感激涕零,立刻撤軍。只要陛下不北伐,邊境永無兵戈之聲。”
至此,已經談無可談了。
王道林發現自己的語言過於蒼白,最後問道,“還有沒有別的出路?”
羅飛搖了搖頭。
王道林不再多言,轉身回城。要打,那就打吧!
隨著大門緩緩合攏,最後的談判正式破裂。
羅飛情緒也很複雜。他看了看厚重的城門,又抬頭看了一眼牆頭巨大的床弩,甚至聽到了城內滾燙熱油的沸騰聲。
這會是世上最慘烈的攻城戰嗎?
一股無形的重壓傳來,羅飛突然有些想吐。
開弓沒有回頭箭。在城頭守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