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混混又來,繼續撒潑,還跟老闆動手了。為了不捱餓,我扛著那個潲水桶,把裡面的餿燙全部倒到幾個混混身上,然後玩命地跟他們拼,當然,是他們玩命,我捱揍。
幾個混混受不了身上的味道,最終走了。
那個老闆見我幫了他,把我拉起來,終於給我下了一碗麵。
你知道第一次吃到一碗乾淨的面時,我心裡有多感動嗎?那碗麵是我這輩子吃過最美味的面,雖然就是一碗光面,撒了幾顆蔥花。
吃碗麵,我幫著老闆收拾被混混打亂的桌椅碗筷。
老闆看我年紀雖然小,但跟外面那些乞丐確實不一樣,於是同意讓我再他店裡幫忙。
我就在那裡幫那個老闆幹了三個月,期間那幫混混已然經常來,攪得老闆根本沒法做生意。每次我都會幫著老闆出頭,與那幾個混混玩命,每次都遍體鱗傷。
有一天,老闆問我我多少歲,我說我才14歲。老闆說:你這麼小,殺人不犯法,下次被打狠了就用刀吧,我怕你哪天真被打死了。
我把老闆這話記在心裡,有時候幫著老闆去菜場拿菜,就問那些菜攤老闆是不是14歲殺人不犯法,他們都告訴我不犯法。
後來到了冬天,那批混混又來了,這時候老闆生意已經快開張不下去了,他終於受夠了這批混混無休止的糾纏,與混混打了起來。
我想起了自己才14歲,於是拿起了老闆的剔肉刀,朝著其中一個最瘦的混混背後捅去,一刀又一刀,我也不知道捅了多少刀,那個混混就這樣被我捅死了。
我殺人了!其他幾個混混看著我這狠厲的模樣,全部嚇跑了。
後來我被抓了起來,被關進了少管所,在哪裡一直呆到了18歲,每一天都是在拳頭與鮮血中度過的。
我出來後,按照記憶去找那個餐館,卻發現店面早換成了別的服裝店,我跟隔壁那些店的老闆打聽,才知道餐館老闆因為收留我,我被抓緊去不久,他就因為非法僱傭未成年人被抓了進去,後來聽說死在了看守所。大家都知道他是被整死的。
所以你說這世界是不是就是一個吃人的世界呢,好人沒好報,禍害活千年。
那時候我已經十八歲了,終於可以找一份工作了。可是我都沒正經上過學,連高中學歷都沒有。沒有電子廠要我,我只能去工地給別人做苦力。包工頭見我年青,身體也比那些大人瘦弱,只給我開一半的工錢。但我總算也是能賺錢的了。在工地裡,我每天都買饅頭就著鹹菜吃,後來工地的待遇好了些,包伙食了,這是我能遇到的最好的工作了。我每頓吃得很多,慢慢身子也壯實了,因為長久在工地幹活,一身力氣也養起來了。
後來有一天,我見到幾個人來工地視察,我看見其中一個人,就是當初天天騷擾餐館老闆的混混。
我問包工頭他們是來幹嘛的?
包工頭說他們穿著一身制服表面來檢查實際來收紅包的,這都是老闆要考慮的事,跟我們打工人沒屁關係。
我當時就在想,一個混混,憑什麼就能換了一身屁,繼續耀武揚威。
我在工地打了六年工,期間靠著在福利院學的一點點字,在工地沒有活的時候就自己看一些廢報紙廢雜質,後面慢慢自學了一些電工知識。包工頭看我好學,就讓我去報考個電工證,哪想我連初中沒畢業,後來包工頭給我買了個假的畢業證書,幫我搞定了培訓。
考了電工證後,我的工資就高了,幹得活也輕鬆了些,有更多的時間學習。那時候包工頭買了臺電腦,平時不怎麼用,我就沒事在他電腦上學習搗鼓,幫他填一些工程上的表什麼的。
後來包工頭做大了,提拔我做了班組長。哪想他接了一個大專案的活,需要墊資,他把自己房子全部抵押了,借錢墊資幹活,最後專案的甲方卻突然暴雷了,包工頭一分工程款沒拿到,借的錢也沒還上,給他幹活的工人年底都圍著他要工錢,他挺不過去跳樓了。
我又失業了。
幸好那時候我存了一些錢,雖然失業了,但是還能撐下去。
後來我就想,像我這樣的普通人,沒學歷,沒有穩定工作,我這輩子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嗎?
答案是:不能。
因為我沒有任何收入來源,沒有任何可以保持自己生存的東西。
我一直覺得我的前半生很苦,歸根結底,就是我的前半生沒有可以為生的東西。
然後我就把眼光投向那些工地的工人。他們來打工,是因為在家種地不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