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病癒發重了,那咳嗽聲猶如老舊風箱的拉動,乾澀、刺耳,徹夜不停,在寂靜夜裡一次次扯動著林宇的心絃。原本瘦弱的身子蜷縮在舊棉被裡,更顯單薄,像是深秋枝頭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彷彿一陣風就能將其捲走。林宇守在床邊,眼睛佈滿血絲,卻一瞬不瞬地看著奶奶蠟黃的臉,眼眶溼潤,喉嚨裡像哽著一塊巨石,默默攥緊奶奶滿是老繭的手,那手上的每一道褶皺、每一處硬繭,都承載著生活的艱辛與對他毫無保留的疼愛。醫生的話在耳邊迴響:“手術費至少得三萬,儘快湊齊,拖下去凶多吉少。”三萬,對林宇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如山般沉甸甸地壓在他稚嫩的肩頭。
天剛破曉,微光掙扎著穿過雲層,棚戶區尚在朦朧睡意之中,林宇便躡手躡腳地起床,生怕驚擾到奶奶那難得的淺眠。出門時,海風裹挾著溼冷寒意,直往衣領裡灌,他縮了縮脖子,搓搓手,懷揣著滿心的焦灼與期待走向大街。路過早餐攤,熱氣騰騰的蒸籠冒著白煙,包子、油條的香氣肆意飄散,勾得林宇肚子“咕咕”叫個不停。他腳步頓了一下,眼神裡閃過一絲渴望,手不自覺地伸進兜裡,摸了又摸,僅剩的幾枚硬幣碰撞發出輕微聲響,那是他全部的“身家”。猶豫再三,他狠狠嚥下口水,買了個最便宜的饅頭,饅頭早已沒了熱氣,有些發硬,林宇卻三口兩口就啃完了,邊嚼邊走向勞務市場,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努力囤食的小倉鼠,只為積攢些許力氣去面對未知的奔波。
勞務市場里人頭攢動、喧鬧嘈雜,僱主們雙手抱胸,目光挑剔,如在集市挑選牲口般審視著找活的人群。見林宇年紀小、身形單薄,紛紛搖頭,毫不留情地丟擲拒絕話語。“這細胳膊細腿的,能幹啥?別耽誤事兒!”一盆盆冷水兜頭澆下,林宇的心涼了半截,但他咬咬牙,仍不死心,穿梭在人群縫隙間,逢人就扯著嗓子問“要不要人手”,聲音從清亮逐漸變得沙啞粗糲,嗓子喊啞了,乾裂疼痛,咳出的痰都帶著血絲,卻依舊一無所獲。
偶然間,街邊電線杆上一張皺巴巴、被海風撕扯得邊角捲起的啟事吸引了他的目光——“外賣騎手急招”。林宇眼睛陡然一亮,像是在黑暗裡覓到一絲曙光,飛奔至招聘點。負責人叼著煙,抬眼瞥他一眼,眉頭皺成個“川”字,不耐煩道:“沒滿十八歲?不行!不過看你可憐,試用一天,跑不夠二十單沒工資。”林宇仿若未聞那嫌棄語氣,滿心滿眼只有這份工作機會,如獲至寶般趕忙接過外賣箱、頭盔,那頭盔破舊,面罩劃痕累累,幾乎看不清前路;外賣箱也癟了一角,漆面剝落。他顧不上這些,跨上那輛破舊腳踏車,車身鏽跡斑斑,鏈條“嘎吱”作響,卻承載著林宇全部希望,一頭衝進車水馬龍之中。
第一單就出師不利,地址在豪華奢靡的高檔別墅區。歐式雕花鐵門緊閉,保安身著筆挺制服,看到林宇衣衫襤褸、灰頭土臉的模樣,像看到什麼穢物般,眉毛擰成死結,死活不讓進。林宇急得眼眶泛紅,鼻尖酸澀,差點哭出來,手裡緊緊攥著餐食,袋子都被攥出褶皺,好說歹說,幾乎哀求著才登記放行。別墅區道路蜿蜒曲折,岔路繁多,林宇一路小跑,邊看手機導航邊找路,心急如焚,等氣喘吁吁地送到客戶手裡時,餐食已有些涼了。客戶是個妝容精緻、衣著華麗的婦人,此刻卻翻了臉,尖著嗓子破口大罵:“怎麼送的!晚這麼久,差評!”林宇連連鞠躬道歉,腰彎成九十度,腦袋幾乎貼到地面,滿心委屈卻只能往肚裡咽,眼眶裡淚水打轉,卻倔強地不讓其落下。
一上午折騰下來,林宇只跑了八單,期間還狀況百出。城市道路車水馬龍,規則複雜,他因不熟悉路線,逆行闖進主幹道,被交警逮個正著。交警嚴肅地訓誡一番,開具罰單,林宇捏著罰單,手微微顫抖,那罰款金額對他來說又是雪上加霜。禍不單行,車胎不知碾到什麼尖銳物,“噗”的一聲癟了下去,車子歪歪斜斜地倒在路邊。
他推著車在路邊尋了個簡陋修車攤,攤主是個中年大叔,正埋頭搗鼓其他車輛,頭也不抬地扔給他一句:“補胎二十。”林宇瞪大眼,面露難色:“大叔,能不能便宜點,我……我沒那麼多錢。”大叔不耐煩地擺擺手:“不行,都這個價,不修拉倒。”林宇咬著嘴唇,滿心無奈,蹲下身準備自己動手。正焦頭爛額時,幾個流裡流氣的身影圍過來,為首的正是趙虎手下阿強。阿強染著一頭黃毛,耳朵上掛著耳釘,嚼著口香糖,一腳踢在腳踏車上,歪著嘴罵:“小子,騎車不長眼啊,刮壞我大哥車,賠!”林宇瞪大雙眼,氣得滿臉通紅:“我根本沒碰到,你們碰瓷!”阿強冷笑,揮拳就砸,林宇本能反抗,瘦弱身軀卻哪是他們對手。他抬手抵